夜色黑暗,远方的山现出重重叠叠的黑影。
欧阳羽及众将在中军大帐静默等待,突然,远方喊杀声大作,随着夜风隐隐飘来。众人闻之,齐涌出大帐。
这时,西南方火光大起,映红了半边天际。众人翘首观望,不知欧阳风能否成功?
等了一会儿,忽有探马来报:“欧阳风将军中伏,情况十分危急!”
大将欧阳靖闻之,向欧阳羽请令,要率人去救欧阳风。
欧阳羽思索片刻,道:“不可!依今夜之见,敌军早有准备,将军若去,路上定中埋伏。”欧阳靖知道此行凶险,但他为人忠厚,素来与欧阳风交好,岂能见死不救?遂道:“不管有没有埋伏,末将愿意一试。”欧阳羽大怒,斥道:“汝视我军将士性命如草芥乎?救人一事,休要再提。”欧阳靖语塞,长叹一声,立到一旁闷闷不语。
欧阳羽环顾众将,大声道:“诸位回去好好休息,明日阵前杀敌,为欧阳风将军报仇雪恨。”
众将齐声称是,各自回帐。
路上,欧阳靖跌足捶胸,唉声叹气。步兵校尉欧阳元见之,故意与欧阳靖同行。待到无人处,他拉住欧阳靖的胳膊,低声道:“靖兄看不清今日之事乎?”欧阳靖问:“今日之事如何?”欧阳元道:“欧阳羽非是不救,而是要杀一儆百。靖兄,日后只管听欧阳羽的便是,不要多言,否则,今日之祸离你我不远矣。”欧阳靖闻听,恍然大悟,呆愣在原地。欧阳元长叹一声,直向寝帐走去。欧阳靖呆立良久,仰天长叹一声,满怀心事回帐。
位正大营。
欧阳风悠悠转醒,见身处一座大帐,帐中立着两列人马,各个英武不凡。又见大帐中央坐着一人,年纪不大,一身青衣,肤呈麦色,肩头立着一只白色蝙蝠。他两眼虽小,却放出两道精光,如刀子一般锋锐。欧阳风问:“坐者可是位正?”
位正点点头,问:“你是何人?”
欧阳风坐起,高声道:“大丈夫坐不更命,行不改姓,欧阳风是也。”位正问:“将军有没有什么话要讲?”欧阳风想了一会儿,道:“我死之后,求将军将我的头颅送给欧阳羽。”位正一笑,问:“这是为何?”欧阳风大声道:“我与欧阳羽打赌,若我劫营成功,他死;若我失败,甘愿受死!大丈夫以信义立足天下,如今我失败,教他见到我的首级,知我愿赌服输,敢做敢当!”
位正霍然站起,命人解开欧阳风的绑绳,高声道:“好一个愿赌服输,敢作敢当!将军有如此意气,我怎可让你失信于人?我放你回去,完成未尽的赌约。”欧阳风不信,问:“是真是假?”位正反问:“军中有戏言耶?”
欧阳风看着位正,见位正不像说笑,道一声谢,转身就走。
众将拦住,齐求位正斩了欧阳风。
位正道:“我意已决,诸将退开。”众人不敢抗命,只得退开。
欧阳风头也不回,继续往外走去。位正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生出难过,叹道:“可惜各为其主!不然,我定要与将军把酒畅谈。”欧阳风的脚步停下,突然转过身,仰天一笑,道:“我以为你是个冷漠无情,无有才学的求道者,没想到你是个重情重义,胸怀锦绣的真男儿!各为其主又如何?敢不敢与我对饮一杯?”位正被他的豪情感染,心头一热,大声道:“有何不敢?拿酒来,我要与欧阳将军对饮一杯。”
时间不大,军士拿来烈酒,为位正和欧阳风各倒一大碗。
位正走到欧阳风身前,与他相视一笑,举碗相碰,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饮毕,欧阳风将碗抛给军士,大笑一声,转身向帐外走去。位正见他即将走出大帐,心头难过,涩声道:“将军一路走好!恕我不能相送。”欧阳风脚步未停,一边走,一边高唱道:“大风起时我生来,不爱读书专爱武。横刀纵马闯天下,一杯烈酒送终尘。”
歌声渐远,最后不能听闻。
位正眼眶湿润,既感欧阳风意气,又因歌声想到人生。天下谁人不死?一杯烈酒可慰平生乎?
他感事伤神,无心再议军机,命众将退去。
韩驹等人退出大帐,心中感动,无声无息,对位正生出亲切和认同。
欧阳羽遣散众将不久,有人来报:“欧阳风将军回营来见。”欧阳羽大惊,问:“他在何处?”
“我在这里。”伴着话音,一人撩起帐帘,走进大帐,正是欧阳风。
他道:“风某愿赌服输,特来将人头献上。”
欧阳羽见他竟直闯中军大帐,心中更加不喜,冷笑道:“既是献头,为何还站在这里?”
欧阳风朝地上啐一口,转身出帐,抬手抽出卫兵佩刀。他盯着看看,见刀身泛白,刀光如水,忍不住赞一声:“好刀!”
欧阳风用手抚过刀身,看一眼天上明月,手起一刀,砍向自己的脖颈。
黑夜中刀光乍现,热血喷流,一颗脑袋滚进中军帐里。
欧阳羽看见欧阳风脑袋,心里既痛快又觉得失落,最后怅然。正在他心情复杂时,听帐外有人痛哭道:“风兄,你······你这是何苦?”
哭声悲切,隐隐含着悲愤之意。欧阳羽闻听,没由来生出一股怒意。他走出大帐,见哭者涕泪俱下,乃是欧阳靖。
欧阳靖伤心难过,未理会欧阳羽,依旧抱着欧阳风的尸体痛哭。哭了一会儿,他止住悲声,将欧阳风手里的刀取下还给卫兵,又进帐去收欧阳风的头。
欧阳羽见他视自己如无物,心中暗恨,沉声问:“欧阳靖,你这是何意?”欧阳靖道:“欧阳风已死,前事一笔勾销,该好生安葬。”欧阳羽突然生怒,高声叫道:“你以为我是因为打赌之事要杀他?欧阳风领兵袭营,全军覆没,自己竟完好无损回来。靖将军,这不令人生疑吗?况且他不听将命,擅自用兵,致我军损失一万军马,难道无罪?若不杀他,我以何统帅三军?”
“这······”欧阳靖被问住,结结巴巴不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