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闻言喃喃道:“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或许当年李大人与龙红叶根本就没有留下孩子呢。”李世民摇了摇头道:“他们有孩子留下,可惜我不能确定是谁。”袁天罡疑惑不已,叹道:“或许他们是有孩子留下,或许留下的孩子早已经死了。”
李世民见袁天罡满面疑惑,一副沉吟其中的样子,忍不住纵声长笑道:“先生能掐会算,精通星宿命理,已知前后五百年的事,难道也不能掐算出李玄与我的关系么?”
袁天罡闻言,郑重地摇了摇头,一脸正色道:“二公子抬爱了。我区区一个凡夫俗子,不过多读了几本星宿书籍,又不是真的神仙,岂能算出!其实星宿命理之道,是借天、地、道、法、人、物来剥取万事万物之外衣,将隐秘其中的核呈现出来,即所谓因与果。至于因果之间的过程,变化无方,迂回曲折,很难彻底弄清楚。”
李世民点点头道:“先生说的有道理。嘿嘿不过你不用紧张,我之所以将牵涉我父与龙红叶以及李玄的事告诉你,除了对你绝对信任之外,其实还另有目的。”袁天罡道:“公子的意思我明白。”李世民奇道:“你明白什么?就大胆说来听听。”
袁天罡道:“您之所以请知悔主持救治李玄,除了要给少林高僧留下‘雍容善美’的印象,换取少林对你最大的支持外,更希望李玄真的从此铁了心,跟着你辅佐你。若他真的肯为你卖命出力,不久将来,或许会斩杀了西北那股庞大势力的头领,还会令那个‘侯’公子血溅五步,甚至有可能在明年五色峰上,诛杀掉一直暗中要挟君父的燕无敌,此举是一举三得。反之,若他失败,公子也并不少些什么。”
李世民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刀锋的神色,对袁天罡道:“知我者,天下只先生一人也。不过你也不用隐讳的说什么‘西北庞大势力的头领,那个侯公子’之类的话。哼飞驼圣主他尽管与我血脉相连,手足情深,但他在执行我父深耕多年的‘笼络绞杀’计划时,却自作聪明,不断发展势力。这几年更是费尽心机将自己包装成高高在上的‘飞驼圣主’,以为号令几百江湖群雄,便可统领江湖,在伟业之道上抢前一步,殊不知其手下百年老鬼、药王谷谷主、韦统幻之流皆是名利恶性之徒,如此偏离王道的乌合之众,岂会成就大业!而以我父早年之名行事的‘侯公子’更心术不正,总喜欢剑走偏锋,以为笼络住了瓦岗翟让、建立通行天下的钱庄,有了人和钱便可异军突起。但自古心有邪念,无宏大正气之人,总在没有开始时,便会输掉大半。嘿嘿都说时势造就英雄,而所谓时势不外乎当下局势与条件。你说我要不要尽全力将李玄推到江湖巅峰的位置上,届时我只需掌控他一人,便可掌控整个江湖这让我很难决断,很难做出决断。”
袁天罡点头道:“此事只宜且行且看。若他还是不愿与公子同心共力,勉强之下,说不定弄巧成拙,反而成了心头大患。”李世民叹道:“这倒也是。”袁天罡又道:“曹植诗曰‘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眼下公子的两位至亲尽管江湖气数将尽,却仍未到命绝之时。所以,您要完成心中伟业,需双管齐下,步步为营,缓而图之。”
李世民闻言道:“请先生详解。”
袁天罡道:“目前君父李太守尚未同意举旗,此时若你三人不顾大局,祸起萧墙,必定于大局不利。所以,您定要稳坐鱼台,等候李玄恢复后,借他之手去剪除那二人的羽毛。与此同时,您还要先入为主,设法让君父李太守明白,所有一切都是在您的力劝与帮助下,他才能坐上帝王宝座,而且还要让其承诺,若大事成功,必须封你为太子。这样,既可不动声色的削减你两位至亲的势力,又可不因亲情反目而影响大局,亦可占据未来之先机唉,急切之下,我只能想到这些了。”
李世民闻言大喜,站起来,搓了搓手,不住点头叹道:“先生不但有神机妙算的本领,还有识大局谋大事明大理之智慧啊!哈哈以你之才,绝对是国师之才也!”
袁天罡闻言,脸色一变,连忙起身伏地道:“在下能为公子效力是前世今生之福分,岂敢承当国师之名。公子生来便有帝王之相,我不过是您龙行碧天的一小片彩云而已自古攘助得天下者顶多算奇谋之士,而能助帝王治天下者却需要大智大慧若公子成功,袁某人期冀从此浪迹江湖,过个平安散淡的无拘束野人。”
李世民点头道:“此话以后再说。”想了想又道:“若是李玄真的肯为我在江湖上分忧解愁,待大事成功,还需先生出手施法,以他的生辰八字,为他祈福助他升天啊!”
袁天罡听了,只觉背脊冷汗涔涔,应道:“必定尽力而为那时若李玄得了我的祈福,一定无忧无虑,逍遥无边。”顿了顿又道:“二公子,有句话不知能不能说?”李世民微微一笑,叹道:“你在我面前尽管大胆说。”袁天罡微微犹豫了一下,才道:“我觉得您不应该让冰姑娘离开李玄。”李世民闻言,脸颊抽搐了几下,问道:“为何?”袁天罡伏低着头,缓缓道:“我一直担心冰姑娘的离开会让您和李玄之间产生隔阂”李世民不等袁天罡说完,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后,道:“冰儿已是我的人了,我怎么能让他和一个江湖浪人混在一起。”言毕又长叹一声道:“其实我还有别的担心。”袁天罡道:“您还担心什么呢?”李世民道:“若李玄说出的生辰八字是假的,怎么办?”袁天罡一怔,喃喃道:“以我观察他的心性,应该不会。”李世民冷冷笑道:“人心隔肚皮,谁也说不准啊!”袁天罡猛然省悟道:“原来二公子还是担心李玄是李大人和龙红叶留下的孩子。”李世民点头道:“在没有确定我父与龙红叶的孩子到底是谁之前,我对他不得不小心防备啊!”
冬日寂寥,风雪无序。夜纵使漫长,但总会过去。身在少林寺的李玄一觉醒来,禅房外早已天光大亮。他早食才毕,小沙弥便过来相请。一僧一俗二人走过禅房外松柏森森的青石小径,三转两过,穿过一道围墙园门,拾阶而上,来到一座甚是古拙庄严的禅房外。
小沙弥轻轻叩动禅门,里面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道:“李少侠来了么?”小沙弥应了声,便悄然退下。李玄肃手立在门外,待听苍老声音唤自己进去,这才推门而入。
屋内并不昏暗。一道晨光穿过禅房窗户,静静地洒在空空荡荡几乎没有装饰的禅房内。
李玄见屋内坐着三位老僧,并非自己早先在少林门前见过的知行、知宗、知聪三位禅师。眼前这三位老僧,虽须眉雪白,但精神却极其矍铄。他见与自己正对面的老僧是少林寺知悔主持,而在他左右两侧的老僧形貌迥异,颇为高古,却并不认识。
知悔主持见李玄仍旧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自己这侧,微微一笑道:“你我虽然只一日不见,但李少侠的精神气色却好多了。”言毕,指了指身前一个棕黄色的蒲团,道了声:“请!”李玄依言坐下。知悔主持将面前兀自冒着热气的茶杯轻推到李玄面前,缓缓道:“喝一杯茶吧!”李玄不知何意,也不好推脱,便端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温茶入口,李玄只觉得杯中茶水颇为古怪,不但毫无茶香可言,且入口晦涩,甚至有股淡淡腥臭气,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勉强咽了下去。知悔主持看着李玄的表情,缓缓道:“此茶名为‘护根茶’,来自西域边陲察丝母鲁国,素有‘一两护根茶,十年苦修为’之说。此茶少林寺中也仅有一两,是提神固元,护体养气的圣品,对你目下之状况最有疗效。所以,你尽可放心慢慢地饮尽杯中茶。”
李玄闻言歉然道:“如此好茶,禅师与我饮了,岂不可惜。”
知悔主持微笑道:“莫说少侠为救本寺上下几百僧众,身受重伤,即使平常施主饮了,也无可惜一词。”言毕,对左侧白眉老僧道:“知愚师弟,请你给少侠试试脉象。”
知愚禅师闻言,微一抬手,隔空往三尺外李玄的手腕上虚虚轻按。李玄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三股极为浑厚并柔和的劲气从对方食、中、无名三指‘嗤嗤’而出,若柔丝布带,更好似午后薰然的暖光,淡淡自然,缓而有力地落在自己脉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