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饶过我这一回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这丫环怎么也没想到宋含章就在她身后,吓得立马跪下求饶。双膝实打实地跪在冷白色的石砖上,像个骰子一样不停地摇晃着。
“行了,我再说一遍,去把工钱领了,自己出去。再在这儿叨扰,就把你送去治罪。”宋含章看都不看一眼,毫无感情地说道。
这丫环那里禁得住这一吓,被震的魂不守舍,麻溜地滚了。
宋含章转过来对着那个小丫环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处罚,太过严苛了。”
“奴婢不敢。侯爷自然有分寸,岂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够妄议的。”小丫环低下头来,慢条斯理地答道。似乎很是平静,一点也没有感到害怕。
“你很聪明,既然如此我就不多废话了。里面的人,好生伺候着。放心,赏赐少不了你的。不过,你要是敢偷奸耍滑,延误了他的病情。我会让你尝尝什么叫残忍。”宋含章看着小丫环,很自然地笑了。
在那一瞬间,小丫环只觉突然一阵眩晕。整个脖颈后面,起了一阵阵的鸡皮疙瘩。明明面前的人什么都没有做,却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自己刚才的平静,荡然无存。
她立刻伏倒在地,努力地压住胸口,重重地说:“奴婢定当尽力,不敢有丝毫怠慢。请侯爷放心。”说完便不出声了,因为她实在是撑不住了。心口一阵阵的绞痛,就像是有人把她的心脏扔进锅里搅拌一般。
“记住你刚刚说的话。”宋含章提起一个半尺高的盒子,轻轻地从她身边走过,多了几步,就进入门内。
等到宋含章一离开,那股无形的压力如潮水般迅速褪去。但是,小丫环直接瘫软在地上,待到她站起身来,一摸,自己的后背已然湿透了。
宋含章进来便看见陈和平躺在床上,不,应该说是瘫在床上。头靠在床头柜角,两只手斜放在身侧,双眼无神,盯着房梁。
宋含章似乎一点也不奇怪,他一早就猜到进来会看到什么了。
慢慢地从盒子里取出一碗汤来。“你现在杂湿缠身,中焦受阻。一般的食物,你根本就吃不了。以后每天,我会专门给你做些吃的,都是我精心制作,可以食补的方法增益你的脾胃。等到杂湿开始消除,大概两三天左右,就可以开一副方剂来治痰核。再辅以小金丹修复你受损的七魄。”宋含章一边说着,一边扶陈和起身,汤碗放到一旁的柜子上。
他现在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因为他很清楚,陈和现在正处于一种非常特殊的状态。虽然他在诊断出陈和的病症是五行乘侮之时,就已经预感到会有今天这一幕,但是,他还是没有想象出来,会让陈和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这几日,他体内的杂湿不断地侵略领地,每到一处,就会堵塞那一处的气血。阻断全身的精气在局域的流通。
这就是为什么他现在跟个瘫子一样躺在床上,因为他的背部全是痰核,根本使不上力。这种身体状况,即使是八九十岁的老人都不一定能遇上。
最麻烦的是,由于脾胃受损,水谷运化不足,陈和现在连一天正常的饮食都做不到。摄入的食物根本无法支撑一个修士的生命活动。在这种情况下,修士的身体会自动做出一个聪明的决策。减弱识神对身体的控制,这样一来,就能够最大程度的减少体内气血的消耗。因为绝大部分的消耗是在脑部。但这与平日的入静完全不一样。这么做,会导致陈和的思维产生断裂,具体表现出来,就是形如枯槁,动如朽木。
他的身体虚弱到了极致,如果自己再稍微晚点出来,后果不堪设想。一想到这里,宋含章就恨不得把自己给拆了,回炉再造。在炼丹一途上,自个儿确实是个大白痴。
炼丹之术,必须先以草木为饵炼制,待到自身技术够了,内炼达标,才能用五金八石来炼制。可是,自己十二岁开始修习炼丹术,现在还是只能用草木来炼药。陈和这次的病,必须用小金丹作为辅疗,虽然放在汤剂之后,却必须提前炼制出来,择取最好的时机给他服下,不然这药也就废了。
心思百转千回,现实中却只过了两汤勺的时间。“好的,就是这样。来张开嘴,慢慢来,慢慢地,不要着急,把喉咙打开。”宋含章一手抬着陈和的后脑勺,一手拿起汤勺,慢慢撬开他的嘴巴,喂到他的喉咙里。
虽然说,身为太虚观的大弟子,宋含章从来没有伺候过人。但是,他自觉自己还是学得很快的,毕竟市井小说里,这一类的描述还是不少的。他平日里偷闲,唯一的爱好除了弹琴,就是看小说了,也不挑剔,有啥看啥,才子佳人,武侠公案,神怪志异皆可。
正当宋含章逐渐放下拘谨,轻车熟路地照料着陈和时,变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