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侍能在宫中混至中年，见风使舵的功力不见得多高，轻重厉害肯定是明白的。见我并不如一般宫女般惊慌求饶，反而指名要见总管太监，脸色顿时就有些变了，带了两份谄媚地请我在一侧宝榻上稍坐，自己则一溜烟跑了出来。没多久，殿外就传来一前一后两个脚步声。</p>
我隐约觉得那脚步声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正疑惑间，两个内侍已经走了进来，为一人身形颇为单薄，身量初长，犹是少年——怎么会是花云？他不是在群芳别院伺候么？稍微疑惑了片刻也就释然了，这黄门的身份从我初见就次次不同，第一次是御用司大太监欧庆春带出来的徒弟，第二次就溜到了芝兰宫当杂役，第三次成为天浴殿总管太监，那也不奇怪，他是姬檀的心腹么。</p>
花云原本脸上是带着几分不耐烦的，目光触及我的身影，顿时就殷勤谨慎起来。</p>
既然花云是天浴殿总管太监，沐浴这事自然是不会为难我。带着他口中那位“不长眼”的中年内侍给我磕头赔罪之后，又殷勤地拨了六名宫女伺候沐浴。我也没有推辞，花云屏退内侍之后，我跳进冷水池子里三两下揉搓干净，披着自己带来的干净衣裳就离开了。</p>
姬檀已经上朝去了，照例带走了凉沁，只是没有捎上我。</p>
寝宫里的宫女都各自干着洒扫整理的活儿，紫麓不知道在忙什么，总之并不在寝宫内。看着这样的情景，我就知道今天的早早膳都是八成没着落了。寝宫厨房地主管一向都是凉沁，凉沁不在。紫麓不吩咐给我准备早，厨房一碗白粥都不敢端出来——</p>
真以为没了姬檀的照拂，我在未央宫就活不下去了？也许对于一般的娇柔女子来。一旦进入了这座未央宫，失爱于帝王就等于自绝生路。是吧。这里可不是外边，在宫外再柔弱地女子也可以凭着绣工浆洗赚钱，有了钱就可以购买衣食。只有在这里不同，在后宫中想要衣食无忧，惟一的办法就是取悦帝王。皇帝高兴了。你就有吃地，有穿的，住好房子，带大批奴婢伺候……皇帝不高兴了，手里有再多的银钱，饿死你恶心死你也是无比简单的一件事。</p>
回到自己的房间稍微打坐调息了半个时辰，我起身将门帘放了下来。这道帘子是姬檀特意命人做地，原本是方便我夜间出宫。一旦帘子放下来，任何人都不许擅自闯入。命令下得很严厉。天元宫上下都知道轻重。放下帘子之后，我换上轻便的软袍子，趁人不注意从姬檀寝宫的窗溜了出去。咳咳。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期待一顿早饭呢。打量着未央宫的东西六宫，我有费心地思索应该去哪里蹭饭。想了许久。最后将目标放在了南太后的凤仪殿。在后宫之中。历来只有太后、皇后、太子与皇帝的寝宫才准专门设置厨房，而南太后出身书香世家。从就养成食不厌精的好习惯，在饮食上面是出了名的讲究，这位太后做皇贵妃时，连御厨都看不上，凤仪殿的厨子都是自己家里带来地。</p>
摸到凤仪殿的厨房里去胡吃海喝一顿，我又不动声色地回到了天元宫。</p>
躺在自己房间的软榻上，我舒服得眯着眼睛不想话，撑得太饱了，我从来没有吃得这么多过。不得不承认，偷偷干坏事地感觉真的很奇妙，我好像有明白为什么绯妆老是偷偷捉弄上官千阙了……迷迷糊糊就在软榻上睡着了。</p>
惊醒我地是寝宫外边悉悉索索地脚步声，很熟悉的声音，应该是姬檀下朝回来了。</p>
我才眯了不到半刻钟，自然懒得搭理，翻个身扯住身边地软毯，继续睡。</p>
期间又迷迷糊糊地听见江渊的声音，应该是在和姬檀一起看奏折，不过，他们为什么要在寝宫看奏折？这里又不是重华斋，天元宫的书房就寝宫隔壁，很大很大一间，在那儿看奏本多好？……不管了，还是继续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