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寒池中探头出来时,青羡林已经逃得不知踪影了。</p>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吓唬他。你见过有人洗澡穿戴整齐的么?我在水底下泡着,才刚刚把外袍襦衣脱下来,对面扶着池沿的青羡林就连连咳嗽,我手指尖才勾着外裙的带子,他就逃上岸去,悄无声息地遁了。</p>
我看着他提着竹篮过来,衣衫半退地下水,还想这人能寡廉鲜耻到什么地步呢?原来还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忍不住掩面水中笑了笑,我将衣衫都解了下来,从浮石上的竹篮里摸出香喷喷的澡豆,难得舒心地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p>
出浴时,我从衣篮里拣出干净的中衣襦裙自己穿戴,惟一不中意的是,这衣裙清莹莹一片,质地固然奢华昂贵,却有着淡淡的莲花徽记遍布其上。换句话,在这个上下左右全部都是魔教教众的庄子里穿上这衣服,和在额头上写着“我和莲太子有猫腻”几个大字具有同等效果。</p>
果然不出所料,在我蹬上簇新的稍微有宽松的绣花鞋,踢踢踏踏地走出露天浴池时,路上来往的魔教弟子视线才刚刚接触到我的衣物,立即就收敛目光,停下脚步,地位低一些的直接跪了下去,地位高些的也深深躬身,丝毫不敢抬头。</p>
呃,这家伙还真当自己是太子呀?我皱眉,微微腹诽了一下青羡林的做派。</p>
晃出去不到半里,立马就有熟人来找了。远远听见青衣的呼声,我转过身,他已经跑着近来,垂道:“殿下,主上命的来接您。”</p>
这个人突然就换了称呼,态度也有些古怪……ap,。初见时,他在交还曲静布防图时存心作弄。我稍稍压了压他的气焰,那时候还相当负气地瞪了我一眼。后来见我与奉剑亲厚,他对我的态度也随意了许多,否则,当日在吴城之外不敢轻易阻拦我的去路。现在却似乎有阴阳怪气了。也不能不恭敬,就是恭敬得太过分了。恭敬之外,又有一种分明的埋怨与不忿。</p>
不就是没有听他幼稚得一触即碎地谎言刺青羡林一剑么。至于这样儿?我偏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太在意他的心情。只是了头,道:“取伤药给我。”认真思索了一下关于魔教灵药的印象,我毫不客气地要求,“天香续断胶和岩玉生肌散。”</p>
青衣一直低着头让我看他头的两个旋儿。:“主上已经去取了。殿下请随的往这边走。”着,转身就欲前行带路。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背心,他微微侧身,用最宫廷最恭敬的姿态请示,“殿下还有什么吩咐么?”</p>
“我就想问问。殿下是哪个殿,哪个下?”我口气平平地。</p>
青衣很恭敬地:“自然是太子妃殿下。”</p>
不愧是青羡林地下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我偏了偏头。道:“前面带路。”</p>
青羡林将我安置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院子里,没什么出色的景致,就是很舒服。舒服的定义就是一旦走进那个院子就觉得很放松,当你想找个地方坐的时候,一定有地方坐,当你想找张桌子喝茶地时候,一定有桌子出现,当你想找块空地练剑的时候。ap.不单有足够空旷的场所,还有递上佩剑的仆从,另外加上一个足够分量的喂招人。</p>
我看着奇石上站着地孤独身影,指头有痒地握紧了剑柄。诶,他怎么这么善解人意。知道我从昨天在曲静寝室被怪物偷袭开始就积攒了一肚子怨气,早就想找个人胖揍一顿了?我还不曾拔剑。远远站着的人就转过身来,我没有认错,此人确实就是适才有过一面之缘的魔教教主青居寒。</p>
他地死鱼眼上上下下看了我许多遍,:“安素的徒弟?”</p>
天底下斗胆直呼姑姑名讳的人真的不多。我勉强承认这个人当年也许真的和姑姑有那么一段什么。儿子生得那么好看,老子怎么就长成这样儿?想着一些稀里糊涂的事,我不怎么在意地回答道:“曾经是。”</p>
他的眼神陡然间多了些什么,犹豫了许久,才问:“她……好么?”</p>
“我觉得挺好的。”我很老实地。真地没看出来姑姑有什么不好。印象中,姑姑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总是一个人孤独地呆在大光明殿,仆人也很少,每次去她那里,安静得走路都似乎能听见回声。也许别人不理解这种孤独的美好,我自己也修天真剑道,因此很明白个中滋味。佛,无挂碍故无恐怖,逍遥自得的大自在,有什么不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