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丹,我叫殷丹。”我听见自己说不上挑衅,也算不得卑微的声音。
裴秀儿大约也没想到我会是这么个反应,稍稍一怔之下,嘴角的鄙夷更深了几分:“听说你从前不小心救了一个南疆来的野丫头。那丫头为了送你进宫,散尽千金,是么?——若华,我仿佛是听说南方有些奇怪的风俗,比如说,男人和男人结成契兄契弟,是可以生活在一起的,女儿和女儿也能互换手帕,同宿一阁,是这样么?”
林若华从袖中掏出一条手帕,轻轻捂住嘴,声音在皓齿间打转,清晰如玉珠倾泻:“怎么就说到这话上来了?……这男男女女之间的事,也确实是有。乡音称南风,就是从南边传来的。不过,南疆人世繁杂的,也是十里不同风,八里不同俗,哪里好说这个呢?”
这些女人还真的挺恶毒的,别看都是闺阁间斗嘴吵闹的事端,真正将这些事情零碎的说出去了,足以让一个清白女子在后宫站不住脚。许梓恬顶着那么一张肿脸出去,后宫上下都会议论她被打的理由,说来说去,许梓恬生母出身勾栏的事能不被捅出来?就算她今日入了宫,这事情一旦传入两宫太后的耳里,封妃晋嫔是别想了,一个闹不好,他父亲许样学士也会牵连进去——蔑视君上,扰乱宫闱,何等恐怖的罪名?
再说裴秀儿说的南风。故意语带暧昧地揣测我与千亭之间有什么关系,以后宫之威严,容得下这些风言风语?这不就是专门递给两宫太后清理我的绝佳理由么?在宫闱之中想要杀死一个女人,最好的理由是什么?当然是不贞,不守妇道。再往下才是没有妇德呢。
我忍不住微微一笑,不怎么在意地说道:“我与千亭姑娘不过君子之交,当日虽换帖易钗,结为金兰,不过,千亭姑娘忙着打理南疆的生意,自然没有时间在中原赏玩游历。算来我与她相处也不过区区四、五日而已。有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么。”
知道裴秀儿还想继续挤兑我,我只好学得泼辣点,将水火全部往她们身上拖:“倒是听说裴二小姐与林大小姐性情相投,青梅竹马,时不时你去我府上小住十天半月,我去你家别院赏花看枫半月十天,感情好得让不少人都嫉妒呢。”
说的虽然是裴秀儿和林若华,暗指的其实是董丽君和慕容宝仪。裴秀儿和林若华的父亲也算品级不低的京官,可是,动辄这里一个观景别院,那里一个避暑山庄的,还是董国丈府和抚远侯府这样的大门阀才消受得起。
这上京之中,除了南棠,还有谁胆敢这样和裴秀儿顶嘴?素来狐假虎威的裴秀儿竟然惊呆了。呆了片刻之后,她突然觉得大大的丢了颜面,不单是自己的颜面,还有身边的董丽君和慕容宝仪的颜面。所以,她纤瘦的右手扬了起来,似乎是想学着慕容宝仪一样,狠狠地给我一巴掌。
当然,裴秀儿要打人,这车厢里没有一个人会拦着她。不说许梓恬敢不敢拦,就这位学士千金对我的不待见劲儿,只怕有人和她一样倒霉的挨耳光,她心中还高兴得很呢。我自然不会挨这一耳光,问题是……怎么处理?就如同说书中的经典老话,说时迟那时快,等我想到该怎么处理时,身体已经下意识地作出了反应:我藏在衣袖中冰冷干燥的巴掌,已经清脆地煽在了裴秀儿的左脸上……啪,好惊悚的一声。
慕容宝仪惊了,林若华惊了,许梓恬惊了,一贯倨傲得不食人间烟火的董丽君也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