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曲叔叔留在上京？我？我错愕地看了姬檀两眼，重新确认道：“我？”
“祭礼、誓师也要耽搁数日，十天之后，平凉王应该刚刚准备离京。曲静必然随行。离开上京之后，你设法让平凉王无法领兵。兵权自然下放曲静与天风宿手里。”姬檀很冷静地说着，显然这个想法他已经盘算很久了，也许在昨天同意萧彤的决议时，他就已经打算这么做了。
“你是让我杀了曲叔叔？”这小子绝对是昨天在北书房吃坏东西了。
“只要让他暂时无法领兵就行了。”姬檀始终不愿意看着我，车轮轱辘轱辘前进的马车上，他一直盯着脚下的花纹古朴的厚毯子，“我知道雾山的规矩，让你来未央宫已经很破例了。不过，阿丹，……”他似乎很难堪，硬着头皮说了这么些话之后，后边的句子就再也挣扎不出来了。
雾山的规矩都是吓唬外人的，反正我就没看姑姑老实遵守过，所以，我也不是很在意那种东西。我之所以犹豫，是因为我绝对不能对同为雾山后人的曲叔叔下杀手，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归有些香火情吧？何况，曲叔叔本身武功高强，又是百战沙场的老将，论厮杀经验，我不一定杀得了他。
想起在金殿之上他那宛如不经意地微微一瞥，我至今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想了想，我说：“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姬檀黑漆漆的双眸中带了丝惊喜，眼巴巴地望着我。
“以后你不许每天晚上都和凉沁抢我的洗脚盆。”我万分不爽地说。
……
姬檀在拙政殿的诏谕下达之后，天元宫就变得鸡飞狗跳。
前来闹事的当然就是刚刚离开拙政殿不久就被皇帝诏谕打击到的董太后，她还没回慈宁宫坐稳，帝敕平凉王曲星河为征讨乌兰将军王的消息就传了出来，气得这位老太后匆匆就杀回拙政殿，没逮到已经散朝的皇帝，转身又追着杀到了天元宫，据说董太后实在太愤怒了，暴走时险些扭了自己的凤脚，天元宫门口的侍卫挡驾，气疯了的董太后居然一脚踹在了侍卫的身上。
这消息传出来之后，所有人都是一副错乱了的表情，慈宁宫那位是谁啊？太平朝中最端庄最隐忍最端得起范儿的中宫皇后，大行皇帝见了她也要多几分礼遇的。她能气得抬脚踹人？骗人吧？又不是凤仪殿的泼辣娘娘，绝对不可能！——不过，董太后还确实就打上门了。
听说董太后杀上门来，姬檀立即指使凉沁把我藏到天元宫的后殿。虽说有他在必然不会让董太后欺负我，到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我有些幸灾乐祸地听着天元宫里董太后的怒斥，一直没吭声老实听训的姬檀呼吸都没稍微紧一紧，明显是听得心不在焉。——事已至此，董太后又能怎么办？她仍是太自信了，低估了姬檀手中可用的力量。
急怒攻心的董太后自然想不到姬檀的盘算，她厉声训斥姬檀痴心皇位不惜决裂江山半壁。
作为母后，董太后的训斥是不容姬檀辩驳的。姬檀能说“若不是您对儿臣不满，您的三位皇儿对皇位有想法，儿臣何必倚仗平凉王”么？董国丈府的筹谋从来不上台面，姬檀能拿臣子不轨的居心说事？夜里刺客来去杀得腥风血雨，白天见面仍是亲热无比，这就是天家的颜面，帝王的尊严：占尽上风时指责臣子心存不轨也还罢了，分明势弱时跳着脚说，你，你，你，你对朕的皇位有想法！……那不跟被欺负了的孩子含泪控诉坏人恶性一样可笑么？
我这边正津津有味地听着董太后气得变了调的咆哮声，突然之间，一缕很轻微的衣袂破空声传来。是个绝对的高手，轻功身法十分了不起，完全没有惊动姬檀安排在天元宫附近的侍卫，倘若不是我用心关注着姬檀那一殿的举动，恐怕也发现不了这宛如清风落叶般自然的声响……思忖间，我已经从后殿跃上了那位高人落脚的檐角。
“是你？”我有些错愕地望着悠然转身的青羡林。
他来去的姿态原本是相当从容自若的，转身一眼看见我就站在身边，似乎也吓了一跳，连忙比了个噤声的姿势，闪身躲到了殿内的偏角。我有些莫名所以地跟了过去，看着他略有些激动的眼，问道：“平凉王不是举荐你为什么什么将军府长史？你还没有出宫？”跟着平凉王的话，确实比跟着十六王爷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