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人是不多,一两个就够了。
而比撞到好事之人刀口上更糟糕的,就是跟不该有缘的人三番四次地巧遇。东宫跟霍亦州将军,不知该不该有缘,反正事实已经就这样了。
霍将军本来不应当出现在州府,指挥使受召进京述职,他作为副指挥使,此时该是坐镇营中,随时注意着夏县叛军与北狄劫匪的动向才对。
可秦斯的一封信,让他的心不平静起来。
当初秦斯在乡试考场上冲他吼的那席话,以及后来,被秦斯救下的那人全家对他们二人的感激,都给霍亦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以说,他对秦斯的某些理念,是服气的。对秦斯这个人,也自然多了一份信任。
乡试几年后,霍亦州上京考核,想不到秦斯摇身一变,成为了考官之一,真是风水轮流转。那次,秦斯虽没有点破。但霍亦州心知,对方帮了他些许忙,这才让他被破格提拔,担任一州指挥使的副职。
如今这位秦大人成为了通缉要犯,逃到夏县叛军阵营,亲笔书写求助的信函,请求他暂缓对夏县的攻势……
如果是只凭着往日情面,也就罢了,他可以不昧私交,无视这封信。
可秦斯在信中明确指出,元启帝与太子监国尚在人世,帛阳帝的登基并非继位而是篡位——夏县那个自称监国太子的人,是流落民间的嫡皇子,身份确认无误。
霍亦州犹豫了。
“将军,咱们偷偷来州府,真的不用跟知州通报一声么?”
“不必,明日还要启程再往北去,不做逗留。”他与秦斯约的会面地点,是一偏僻小镇。算算时日,离约定的日期还早得很,他沿路看看风土人情,也算不枉调任来北国一趟了。
到城西新兑了些银票,再回客栈、入客房,霍亦州径直走到案桌旁边,揭开茶壶的小盖儿,往里面瞅瞅,接下来的动作,便是将满满一壶热茶倾倒入木盆里面,连点渣都不剩。
“啊!”他的随行小官叫了起来——刚抓起杯子,还没来得及在霍将军之前抢到一口茶水呢!
霍将军根本就是茶水终结者,因为他总看不惯别人泡的茶。
没错,是看不惯,并非喝不惯。
霍将军从包袱里面取出一个小纸包,展开掖着的边角,倒出一小撮茶叶来。他坐在案桌前面,专心致志地从茶叶中挑出大小相近的碎叶片,把梗掐掉。
在他做此准备的时候,随从已经见怪不怪地出门,再吩咐烧壶滚水送上来。
做啥?让将军亲自泡茶。
话说,就在霍亦州专心挑拣(形状姣好的)茶叶的时候,他突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唱大戏的声音。似乎是一年轻人在依依呀呀地哼唱,有时候还会闹腾点动静出来,像还捎带着比划了几下。
这房间可没有隔音装置,稍微提高点音调,隔壁屋就听得是一清二楚。
霍亦州听了会儿,觉得这年轻人还没自个儿唱得好,但他是堂堂朝廷武将,不屑跟毛头小子比曲耍宝,于是正色,继续板着脸挑茶叶。
那随从回来,听见隔壁吵闹,便拍拍墙板以示抗议,对方却充耳不闻,仍时不时吊高它两嗓子。
随从恼了:“将军,属下过去给那人点颜色看看!”
“罢了罢了。微服在外,少惹是非。”霍亦州一本正经地端坐品茗,沉声道,“火盆挪远些,太暖。”
“是,将军。”
隔壁客房的住客没能再闹腾多久,走道上就传来叩门的声响。霍亦州的随从答应着,起身去开门,却被上司叫住了:“慢着!是敲隔壁的门,别管。”
果然,隔音效果十分差劲的墙板,再次传来那小子嚣张的答话声:“谁啊?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