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京依然是胜京,他离开了一月,时序已入了冬。北方的冬日本是极寒冷的,他入城的第一天,胜京刚好飘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他入宫销假之时,刚好遇到楚逸清,依然是那双飞扬的桃花眼,笑起来光彩照人。
他心中略觉尴尬,想着自己竟对他起了不良心思,更觉惭愧不已。
楚逸清却无一丝异状,见了他便笑道:“上官大人来的可巧,正合了半句古语!”
他微微一怔,便记起那句诗:昔我往昔,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随即便笑道:“去时不曾见杨柳依依,来时倒还当真雨雪霏霏了……”于是相视一笑,他忽然间便觉天清地明,乾坤朗朗,原本令人烦躁的雨雪亦变得清新可人。
以后的日子,楚逸清便时时约了他去吃花酒。他心中其实无奈,却也隐约猜出他的心意。楚逸清对各大青楼了如指掌,头牌清倌无不相熟。他性情潇洒,出手豪阔,在青楼调笑逗谑有之,却是绝不相强,因此青楼的女子无一不是极喜欢他的。
上官凭随他去了几次,见他只是单纯吃花酒,极少过夜,只以为他是一心挂念自己的未婚妻,心中反更多了几分怜惜与敬佩,对那从未谋面的女子更觉钦羡。
他回来不到一月,楚逸清便忽然提出辞去,他苦苦挽留,只说是年关将近,他独自一人太也孤单,不如过完了这个年再走不迟。
楚逸清犹豫良久,终于还是留了下来。这个年他不曾回家,留在了胜京。除夕之夜,与他一同守夜,看漫天烟花灿烂,听各家鞭炮山响,他心中只觉喜乐安宁,但愿这一夜永远也过不完才好。
大年初三,他从宫中回来,家中已来了一位客人,竟是宁家的宁宇昀。宁宇昀乃是宁家嫡系的幼子,自幼极得宠爱,又向来最是仰慕他的。
宁宇昀来胜京,正是进宫做侍卫的,他便将宫中规矩大略说了他听,还未说得几句,楚逸清便回来了。
他乍一见了宁宇昀,便是一愣,倒是细细打量了许久,惊艳之色溢于言表。
他心中莫名的便有些不快,却终究不能说出来。幸而楚逸清很快便恢复过来,只笑吟吟的说了几句客套话,外面看来倒也做的滴水不漏。只是一同用餐的时候,楚逸清时不时便会偷瞥宁宇昀几眼,宁宇昀素来粗心大意,倒是毫不注意。只是他在一边,将这情形尽收眼底,心中不免酸楚。
是夜,他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睁眼是他闭眼亦是他,心中一时燥热一时冰寒,恰似冰火两重天,翻覆良久,他终究还是披衣起身,悄悄走到他所住的小院。
他也并没睡,房内烛光明亮,清晰的将他的侧面线条倒映在窗纱上,份外的秀气又出奇的孤单。他在门外伫立许久,却始终不敢迈出最后一步。
雪花飞舞,在风中轻盈的旋转,天地很快苍茫一片。
直到丑时,他才披了满身雪花悄然离去。
以后的日子,楚逸清与宁宇昀很快便成了极好的朋友,时常在一起切磋喂招,他有一次在一边旁观时,才极为惊讶的发现,楚逸清的武功竟那么高,甚至不下于自己。
楚逸清与宁宇昀越是亲密,与他便愈发的生疏,他似乎也躲着自己。他清晰的感受到了,却只是黯然而已。
年后,楚逸清又一次提出要离开,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应了。只是一直似有意若无意的拖着,只是多留他一日,他也是开心的。
这一拖便拖到了二月中,楚逸清已有些急躁,言语中隐隐透出怒气。他心中暗暗叹气,找了一天,便约了他去喝花酒,只说是送行酒。
楚逸清便爽快的去了,那家青楼,名唤“燕双飞”,他二人昔时亦去过好些次。这次来了,便点了素来相熟的两个姑娘来陪酒。
毕竟是送行,楚逸清言语间亦隐隐透出些不舍之意,酒过三巡后,他便打发了陪酒的姑娘出去,二女与他们早已熟极而流,见他们有赶人之意,便娇笑着为他们燃了一炉熏香,笑吟吟的出去了。
二人心中俱有离愁别绪,不知不觉便喝得多了。屋内幽香淡淡,他渐渐便觉得有些燥热,心头更是躁动不已,忍不住便勾住了楚逸清的肩。
楚逸清酒亦多了,被他一搂,便顺势半趴半伏的倒在他怀里,仰了头便向他笑,面上粉的嫣然,恰如桃花瓣瓣,一时娇艳无双,平日爱笑的薄唇红的暧昧,光彩四溢的桃花眼中尽是春情盎然。
他只觉脑中轰的一声,便全然迷糊了,昏昏沉沉中不知怎么的便俯首吻住了他的唇,那柔软而冰凉的触感,使得他浑身顿时便如烧着了一把火,伸了手便去扯他的衣衫,却只觉得他穿的极多,一层一层的,总也解之不尽。
他焦躁的胡乱撕扯着,手指终于触及他似冰凉又似火热的肌肤,触手处滑润如丝,他全然失了理智,双手随着本能毫无顾忌的在他身上四处游走,楚逸清却似没了骨头般,早软成了一汪春水,只勾紧了他的脖子,一声声的喘息着。
事后,他忆及那个狂乱的夜,却再难记起任何清晰的细节,只记得楚逸清急促的呼吸,滑如凝脂的肌肤,自己一次次放纵的贯穿他的身体时,那绝望而**的滋味。
次日清晨他睁开眼睛,只觉昨夜种种似真似幻,几乎便要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只是房中**的气息,散落一地的破碎衣衫,粉色床榻上零落的几点殷红,却处处提醒他,昨夜是真非幻。他坐了起来,发了好一会的呆,才穿了衣衫,自行出门,心中却反反覆覆的想着,若是见了楚逸清该如何说起。
身后有人窃窃私语,声音极小,却终究瞒不过他灵敏的耳目。
“我一直以为楚公子该是上面的那个……真是人不可貌相……”
有人吃吃笑起来:“今儿你贪睡,倒没看到,今天楚公子出门的样子,腿脚都打飘了……”
他怔了一怔,忽然停了脚步,转头看去。后面二女一个叫胭脂,一个叫翠染,正是昨日陪酒的。二女显然绝没料到他会忽然看过来,都唬了一跳,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控制住心中怒火,掉头回了房间,淡淡的叫了二女,只说有话要问。
胭脂是个极爽利的女子,素来敢作敢当,楚逸清亦因此极喜欢她,每来多点她的牌子。
进了房门,胭脂亦不等他问便直接开口说了。原来北霄本就男风颇盛,胜京的世家公子间有私情的亦大有人在,有家教严些的,借口来逛窑子,其实私会的,亦是常事。他二人人品俊秀,又时常结伴来此,却从不寻了姑娘过夜,“燕双飞”中早已猜测颇多。
胭脂爽然道:“昨夜见二位公子神色均有些郁郁,又说是践行,我等姐妹一时好奇,便打了个赌,临去之时特特燃了一炉欢喜香。”
欢喜香,其实并不属于真正的春药,青楼之中多用这种药物来助兴,它能催动春情,使人感觉如真似幻,有了这种感觉,再加上几分酒劲,平日里许多有心无胆的事情便顺理成章的发生了。他苦笑了一下,心中想着那句有心无胆,可不正是自己心思的写照。
他再无心惩罚二女,丢下一锭银子便离开了“燕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