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衣睁开双眸,有些迷惘的转动了一下眸子,有一瞬间的迷糊。柔软的床榻,温暖的被褥,房内飘着淡淡的安息香的味道,清雅而宁定。
有人走过来,伸手轻轻的压住她:“再睡会吧……”
她疑惑的瞪着眼前的人:“上官凭?”依稀记得昨天似乎曾经见过他……
她发了一回呆,才终于在混乱的脑中寻到思绪,忽然道:“对了,我要去找叶飘零!”她伸手抓住他的手,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去叫瑞雪备马,我要去中虞……”
上官凭苦笑,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先不急,如今大家都在等着,等着一个月期满,看宛然究竟能不能活过来……”
楚青衣怔了一下,点了点头,迷迷糊糊的歪在上官凭怀里,低声道:“那就先等等吧!”她心里恍恍惚惚的,又有些害怕,若是一个月到了,宛然活不过来,若是叶飘零果然只在一边看着热闹,然后捧着肚子哈哈大笑,那该怎么办……
叶飘零绝不是大善人,他从不杀人,只是因为他有洁癖,不好见血,他一向只借刀杀人。
上官凭心头何尝不是沉甸甸的,事已至此,宁宛然活过来的可能几乎并不存在,虽然大家都在等着,却都知道众人等的不过是那虚无渺茫的一线生机而已。
而且,即使天香女真有重生之能,那醒来的也未必便是宁宛然。
他已去过了燕府,在燕府见到了同样疲惫的燕谦循,二人互视了一眼,看到的都是对方眸中面上掩不住的深深疲惫,于是相视一笑,苦涩而无奈。
季家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家族,季简更不是一个普通人。他通天晓地,本是高祖皇帝最为得力的幕僚与军师。立国以后。他居功不傲,力辞相位,做了钦天监的监正。
他说:臣无治国之能。所知者无非天文、地理。愿为监正。与天为伍。与地为友。
高祖一笑。允他所求。对季家恩遇封赐更重。对其妹加封德妃。宁皇后薨逝三年后。高祖薨。死前遗旨册德妃为后。
这是一场天衣无缝地夺嫡。隐瞒了天下人数百年之久。造就了宁家一直以来表面风光内里虚乏地现状。这场夺嫡地背后。其实只是一个爱而不得地故事。
他与宁皇后原是一对情人。他们是一同长大地青梅竹马。他最爱吹笛子。而她。最爱听他吹笛子。可是到头来。她却因为那惊世地一箭不得不嫁给了另一个男人。
他求着她。想要与她私奔。可是她最终却拒绝了。父母地深恩。让她无法背弃。她不能让自己地父亲成为笑柄。背上骂名。于是注定了他只能独自伤悲。默默地吞咽着苦果。
他背负行囊。独自悄悄地远走了。她却含泪嫁给了另一个男人。然后时移世变。她成了皇后。他却成了皇帝最为信任地幕僚与军师。
他以为,只要能在暗处悄悄的看着她,他就能够满足了。可是他最终发现,其实他不能,他不能看着自己心爱地人站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温柔淡雅的笑着,眸中却带着落寞。因为她的丈夫已是皇帝了,而皇帝,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地,更何况,她韶华已去,不复当年。
若是她能幸福,他或者也就这样的看着她,然后悄悄的过完一生,可是她并不幸福。
他因为她眼中的落寞而伤怀,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找到她,问她,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若是如今再给你一个选择,你可还愿意随我一同远走。
她沉默了很久,慢慢的摇了摇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十数年的夫妻,有一段时间,他们是那么的恩爱,何况,她还有儿子,那是她最大的希望。
那个孩子,那么聪明而张扬,他站在人群中地时候,如鹤立鸡群;他微笑起来,连冬日最为煦和地阳光也不如他的笑颜让人感觉温暖。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开了。
这天下没有多少人知道,他远走的那几年,其实是拜入了天机宗。天机宗是一个极为神秘地门派,甚至有传言说,很久以前,这个门派中曾经有人白日飞升,成就仙缘。
几年后,他妹妹的儿子也长成了,那个孩子聪慧而内敛,不如她地儿子艳阳初升、锋芒毕露般的出众,却远比她的儿子沉稳有心机。
她的妹妹于是哭着向他倾诉,倾诉着那个孩子是如何的张扬,如何的欺负着他的弟弟。她一次次的哭着说,如今皇上还在,那孩子已是如此的嚣张霸道,若是将来皇上不在了,我们母子岂非要死无全尸。
他的心在一次次的哭诉中渐渐软化,而且那个孩子也确实是有些跋扈,待人尖刻,说话偏又一语中的,直刺人心。可是皇上很是欣赏他,他说,做皇帝的,岂能没有霸气。
他越来越讨厌那个孩子,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骄傲尖刻目中无人,还因为……他是他的儿子,而她,正是因为这个孩子,才最终不肯随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