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少年人气盛，吃了一点苦头就恨不得天下皆知。</p>
像纪渊这种能藏住心事的坚忍性子，反而少见。</p>
“当真是浑金璞玉，值得好好栽培！”</p>
魏教头心里赞许，却未明说。</p>
两人并肩而行，走得很快，来到那处狗肉馆子。</p>
随便挑个位子坐定，炭盆砂锅，热气冒起，诱人肉香直往鼻子里钻。</p>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魏教头终于进入正题：</p>
“九郎，你可曾想过入伍？气血如虎，钢筋铁骨，放在兵家种子频出的九边，也是上等大材。</p>
不瞒你说，我是谭文鹰大都督麾下，做过游击将军，后来伤了根基，气血衰弱，武道再难有进步，这才听从兵部的安排在讲武堂当一名教头。”</p>
原来是伤兵退伍？</p>
纪渊眉毛一挑。</p>
天京内外两座城真是藏龙卧虎，随便都能遇到厉害的角色。</p>
原身不通琴棋书画，但对于那些名声在外的武道高手却极为上心。</p>
沈海石不知道是谁，但谭文鹰可是赫赫有名。</p>
年仅三十就进到五军都督府的当朝一品大员。</p>
景朝拢共十七八位大宗师里，他大概排在前八。</p>
一手杀生剑术，造诣极为惊人。</p>
曾于北海鳌头矶，斩杀掀起风浪的千年大蛟。</p>
名列钦天监的山河榜第十，人称宗师境界守门人。</p>
“今日你一鸣惊人，用不了多久，太安坊，或者整个外城都会知道纪九郎此人。</p>
仅我这座讲武堂，就有虎贲军校尉之子赵通，那个郑玉罗，太子东宫辅官走的门路，还有凉国公家的义子，生有狼顾之相的杨休……个个都奔着功名而来。</p>
这是一条青云路，你有武举人功名，入伍就是把总，升迁捞战功更为容易。可要没这层身份，即便太子殿下的亲信，也得乖乖从卒子做起。</p>
若能拿下武状元，更不用多说，武侯、国公、藩王，各家的门第任你挑选，从此一飞冲天！”</p>
魏教头喝光三坛剑南烧春，这才有些微醺的意思。</p>
他望着面无表情的纪渊，叹气道：</p>
“九郎，你根骨很好，这毋庸置疑。</p>
但武举已经是将种勋贵划出来的一座猎场，他们不需要舞弊，更不需要泄题。</p>
生来服大药，调理气血，培育筋骨，加上等的武功传承，足以把寒门、贫家子甩远。</p>
而且，若有人出头，压了将种勋贵的风头。</p>
他们必定会一致对外，将其淘汰，这是一种无言的默契，也是吸取十九年前宗大将军夺魁的教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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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渊眉头微皱，他知道宗平南是十九年前的武状元。</p>
那位寒门出身的大将军参加大比，打死、打伤了一众将种勋贵，夺魁武举。</p>
听说最后蒙得内阁的贵人看中，这才免于被报复。</p>
“宗大将军被凉国公摁在招摇山，苦熬了二十年终于晋升大宗师，这才封了大将军，手揽大权，镇守一方。</p>
所以，九郎，你若真有大志向，不妨去从军入伍。</p>
某家可以为你写一封推荐信，谭文鹰大都督位高权重，要是得到他的青眼相加，不会比武举人功名差。”</p>
魏教头目光炯炯，耐心等待纪渊的答复。</p>
他确实是惜才，否则不至于交浅言深，说上这么一番长篇大论。</p>
大名府，天京城。</p>
是权贵拨弄风云的中枢之地，注定难有泥腿子的出头之日。</p>
多少英杰在此折戟沉沙，一蹶不振。</p>
砂锅里汤水乳白，滚滚冒泡。</p>
纪渊注视着翻动的香肉，默不作声。</p>
半晌后，摇头道：</p>
“多谢教头的好意，但请恕晚辈骄狂，不能答应。</p>
我父亲杀匪割头十七颗才走出辽东，换来一个北镇抚司的小旗，全家死得就剩我一人，换来一个百户。</p>
正如教头所说，这一路行来……很不容易，所以不能往后退了。</p>
将种也好，勋贵也罢，孰强孰弱总得打过才知道。</p>
大丈夫的功名，当从刀中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