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南京城里头下了一场暴雨,倾盆的雨水将南京城里头的污秽冲刷了个干净,浩浩荡荡的水流带着这些个肮脏的龌龊顺着排水沟汹涌着冲进了秦淮河。
但是,这一晚上却有许多人带着异样的情绪冒着浩大的雨势冲回了家,而这种异样的情绪就跟流行病毒似的,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南京城。
以王动、陈举为首的几大纨绔被抓了!不仅是几大纨绔,一起被抓进去的还有稽税司的押司韩家的二公子韩世坤!
虽然王动等纨绔甚少扰民,即便偶尔胡来也有节制,但人类天生仇富仇权的八卦心理还是让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了这件事情上面。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一回这几位纨绔究竟会得个什么下场。
而谭纵这位因为与苏瑾苏大家打赌并且最终抱的美人归的亚元公,因为一夜之间连抓四位纨绔、五位公子的缘故,自上回大闹府衙后,名字再次响遍南京人的耳朵。只不过这一次,却不是谭纵想把翠云阁新捧起来的那对姐妹花儿收入房中,而是因为他监察府六品游击的超卓身份。
“这个口子开的有些大了。”谭纵坐在翠云阁的三楼贵宾包厢里,身边坐着的却是去而复返的赵云安。
赵云安一行人本来就没有走远。出得翠云阁后,赵云安便打发了人去寻给他深刻印象的宋濂,韦德来却是让他的那些个随员赶了辆马车送回行辕去了。而赵云安自己则是在翠云阁附近一个偏僻的角落停了下来,想要看看谭纵究竟是怎么个处理方式。
结果很显然,监察府六品游击的铭牌一出,所有人都被震的头晕眼花,即便是五品同知崔奕也不得不惨淡收场,一脸黯然的回府去了。这会儿崔奕自然没了心思再管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首先要考虑的,却是如何做才能把自己的那句话吃进去——说不得却也要找个人来垫背了,那至少还能减轻点刑罚。
是的,崔奕这会儿已然不去想怎么才能脱罪了,想的却是如何才能把损失降到最小,不至于被人一把撸到底。
“大不大都是你开的,难不成你现在后悔了?”赵云安撇了一眼谭纵,自己却是心安理得的坐在座位上慢慢品茶。这百里醉虽好,但补过头了却也是不行的,毕竟这儿不是京城,没个女伴想要干些什么着实不太方便。
“王爷你倒是看的开。果然啊,这世道就是聪明人起嘴,笨人跑断腿。”谭纵自嘲地笑笑,却是又把头转过去道:“不过这一次却是探探王仁这位青天知府的好机会,就看他如何做了:是忍心把自个唯一的儿子放大牢里头不管,还是毁了自个在南京城百姓心里头的形象,也以权谋私一回。”
“哦?若真是按你说的,这倒的确是有趣的很。只是,你觉得王仁会如何做?”赵云安兴致看起来甚浓,也不知道是因为终于借韦德来的脑袋打破了僵局甚至开了个好头,还是因为他心里头也燃烧着一团熊熊的八卦之火。
“我看?”谭纵闭眼略微思索片刻后道:“我看这枕头风怕是要吹遍整个王府了。”
“百里,你觉得如何?”赵云安似是对谭纵的结论不甚满意,转头又去问一直恭敬不语坐在下首位置的百里云。
“回王爷话,卑职觉得谭大人这话说的在理。”百里云却是没有丝毫的斟酌迹象,显然是蓄势已久。被赵云安点了名后,这百里云最明显的就是神色为之一振,想也未想直接开口回答道:“王动是王仁独子,即便他再如何爱惜羽毛,可王夫人却是有名的宠爱王动。因此这王仁虽然能坚持一阵,可待过些时日怕是就要有所动作了。”
“若是王仁如此行为,那便好了。”赵云安却是为之一叹。
若是王仁当真为了将王动捞出来而在私下里做些什么,可不是正好将把柄送到赵云安手里又是如何。
“所以我觉得,这枕头风不会少,但是王仁却也不会去开这个口子,以给我们可乘之机。”谭纵说话却是没了些许顾及,甚至把自己与赵云安直接囊括成了“我们”两字。
说罢,谭纵闭眼在收拾妥当的房中来回走了几步后,却是忽地停了下来。直到赵云安喝完第三杯茶水,谭纵才睁开眼开口道:“莫要忘了这一回被抓的人里头除了王动和几位与盐税有关的官商外,还有陈子夫的独子陈举。这次若是陈子夫主动出面的话,这些个人怕是也关不了几天。说不得这会儿这位陈总管便已然准备好了礼品,要去拜会韦大人了。”
“陈总管与韦大人似乎是同年。”百里云忽地插嘴道。
“呵,那这些纨绔公子们怕是受不了什么罪了。”谭纵眼色略带诧异地扫了百里云一眼,随即似是想明白什么,微微笑了一声,这才又接口道:“何况,还有那位韩家的二公子。适才我看他在那大堂里头的模样,似乎已然准备好要将今晚的事情通盘揽下来了。”
“他却是不想揽下来也不成。”百里云这次已然是今晚短短时间内的第三次开口,也是第二次插话,“韩家自家主韩一绅以下,自王仁坐上这知府的位置后,一向以来都是依附在王家名下,从未变更过。便是韩世坤的那个官身也是王仁亲手办妥当的。所以这次韩世坤既然参合进去了,说不得他就是那几位公子最好的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