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坊,藏秀阁。</p>
采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虽然同座位上那人中间隔了珠翠帘子,还有几丈的距离,但是他仍能感受到那高位上那女子无法遏制的怒气。</p>
“走了么?不知道行迹?”那女子低声说道,话音里是说不出的冷冽与阴森。</p>
</p>
采柳只觉得畏惧难挡,话也说不出来,只有叩首的份。</p>
那女子也不像是问他,更像是自言自语,缓缓地从座位上起身,轻声道:“月儿,这就是你的选择?”说到这里,叹了口气。</p>
采柳只觉得心里难受万分,好像让这女子叹气是天大的罪过一般,对依月也生出几分怨恨。</p>
那女子悠然地站起身来,走下高座,挑了珠帘出来,走到采柳的身边。</p>
采柳看着她半截衣襟,腰间系着的飘带,与一双镶嵌了明珠的鞋子,心里满是无限地崇敬。</p>
那女子在采柳面前止了脚步,低声道:“你叫采柳?”</p>
“是,主上!”采柳叩首,恭敬地回道。</p>
他早先本是依月身边的小侍,因不耐寂寞,一心往上爬,依月成全了他,捧他做了阁里的红公子。</p>
眼前这女子,他早年也曾见过两次,每次见到,都觉得是满心地畏惧……与崇敬……</p>
天下间的女儿,谁有这样的容貌,谁有这样的气度,哪个男儿能不爱呢?不对,“爱”这个字眼,没有哪里男儿能配得上。</p>
采柳晓得依月的心事,因为他的心里……他的心里对这位主上也是满是崇敬……</p>
“披榛采兰,柳絮才高,是个好名字!”她沉吟了一声,说道。</p>
采柳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都要跳出来,那女子已经低声道:“抬起头来!”</p>
采柳满脸羞红,慢慢地仰起头,却是不敢直视那女子。</p>
只觉得她的光华无人能及,卑微如他,就是看她一眼,也是亵渎了。</p>
那女子却是浅浅一笑,道:“怪听话的,这藏秀阁以后你来打理吧!”</p>
采柳只觉得耳边金玉之音,具体说什么,却是反应不过来。</p>
待到他省过神来,晓得自己已经为了这京城最有名的花坊的当家人时,屋子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人。</p>
那女子已经了无踪迹,屋子里,只留下淡淡的兰草清香。</p>
*</p>
孔府,福平院。</p>
孝期分房,孔织如今挪到正房东屋住。这边原本是书房,里面有软榻。因孔织过来住,便在书房里隔出一段来,搭了幔帐。</p>
听着外间隐隐传来的呼噜声,孔织翻来覆去的,实在睡不着。</p>
虽说她能自持,开始坚持不用这几个老仆人子守夜,但是最后他们闹到康和郡君面前。孔织实是拉不脸,去看康和郡君那责怪的眼神,便也任由他们了。</p>
依月下午虽说吐了一口血出来,但是请大夫瞧过,并无大碍,只是急火攻心罢了。另外就是因多思少眠,身子有些虚,需要好好调理。</p>
说起来,实是笑话,谁会想到冥冥中自有天意,孔莲会给自己儿子起名为“良孝”。</p>
一个“孝”字下来,岂不是天大的讽刺。</p>
依月可怜并不可恨,说起来却是孔家亏欠他良多。</p>
早一辈人的错误,使得他们这一辈人活得都不痛快。</p>
想起往事来,孔织实不能理解为何楚氏看着温煦的性子,能作出这样阴毒狠辣之事,难道这就是父爱的缘故?为了保障自己孩子的身份地位,将一切隐患消灭于萌芽中。</p>
那她,孔织,又是怎么存活下来的?</p>
许是因被抱走了亲生子,伤心难过,顾不得其他的,才任由妻子的庶女长大?</p>
明天她要去同康和郡君与姜嬛等人告知依月的身份,但是却是要隐下两件事,一是其为藏秀坊红牌之事,二是他涉及三年前家变之事。</p>
孔竹的意思也是如此,既是让依月归宗,入南安侯府,那没必要给这边府里的人心中插上一根刺儿,记得这些的只有她与孔织就成了。</p>
不知不觉,孔织走到西屋来。她也不晓得什么缘故,只是想找人说说话。</p>
因正是月中,月上中天,屋子里影射进来月光来,使得屋子看起来并不那么黝黑。</p>
她站在门口,看着床的方向,将要三更天了,姜瑞炎已经睡着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