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六月中旬,离孔织的十七岁生辰没剩下几天了。</p>
文宣公府这边,康和郡君与孔竹早就商量着,怎么给孔织过生辰了。虽说不是整生日,但是毕竟是她继承国公后的首次,总要操办妥当。</p>
因还在老太君孝期内,府里也不好大肆置办酒席,请戏班子什么的。既不能太热闹,也不能太冷清了,这个生日到底怎么过,还真是挺让人费心的。</p>
孔织自己个儿,却并没有将生日放在心上。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盼的。</p>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想自己来这个世上将七年,她的心里就隐隐地生疼。</p>
儿的生日,就是娘的受难日。</p>
除了任氏与她有生身之恩外,在另外一个世界,还有生养她的父母。</p>
这些年来,她很少去想前世的亲人,因为无法接受那种惦念与痛楚。无法得知家人的消息,因为彼此在两个世界。</p>
回家,是绝望地、触不可及的梦。</p>
父亲的胃怎么样了,母亲的心脏病有没有再犯,姐姐……也当嫁人了……</p>
自己二十好几,来这个世界从一个九岁的孩子做起,说实话只要消停地,不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惹眼,融入这个世界不算太难。</p>
话说回来,小孔织那边,却是不得不令人担忧了。</p>
十岁的孩子,就算心智再成熟,性子再稳当,穿越到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身上,也无法适应吧。</p>
父母与姐姐,会不会发现小孔织的异样?</p>
就算这个世上也有亲人,如今又多了丈夫与未出世的宝宝,但是上辈子二十多年的生养之恩却仍是刻骨难忘。</p>
想起这些的时候,孔织的神情就难免带着几分感伤,经常转过身子来,望着姜瑞炎发呆。</p>
老爹老妈见了这样英姿挺拔的女婿,会不会很开心?姐姐那边,晓得自己已经嫁人了,孩子都有了,定会欣喜吧?</p>
姜瑞炎被孔织盯得莫名其妙,也发现了孔织的感伤。</p>
虽不晓得是何缘故,但是他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p>
见孔织甚没精神的模样,姜瑞炎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p>
湛蓝湛蓝的,万里无云。虽说看着是好天,但是却无法令人欢喜。</p>
自打四月立夏以来,京城就是这般干热少雨。虽说院子里早晚洒水,但是即便在屋子里,也是避不开暑气。</p>
孔织穿着细棉布的中衣,额上搁着块湿毛巾,歪在软榻上躺着。</p>
姜瑞炎稍加思量,对孔织道:“既是城里暑热难挡,我们去城外的庄子住些日子,可好?”</p>
“城外的庄子?”孔织有些好奇,抓下头上的毛巾,问道:“可是凤后送你的陪嫁庄子,南山的那个?”</p>
姜瑞炎点了点头,道:“就是那个,是父后的私产,早年父后曾在这边休养过。前几年,我在善怀寺时曾去过那庄子,看着很是肃静。”</p>
回京洛半年多,孔织每天都是像个木偶般,按照日程表走。出府的话,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不出府的话,见什么人,安排什么事务。</p>
说起来,这样的生活,实不是孔织所愿。</p>
听姜瑞炎提起去山庄避暑,孔织不由地有几分心动。不过,当视线扫过姜瑞炎的肚子,她忙摇了摇头,驱散这个念头。</p>
虽说南山离城里,不过十里的路程,但是到底是不方便。</p>
姜瑞炎大腹便便的,还在住在京城稳妥,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就算府里的大夫与鸥舟束手无策,也可以立时使人去请太医。</p>
姜瑞炎看出孔织的迟疑,道:“我不碍事,要是你不放心,请鸥舟同去就是,只是怕承公主府那边离不得他。”</p>
孔织用毛巾擦了擦脖颈,又擦了擦手,觉得身上凉快不少。</p>
她将毛巾搭在一边的椅子上,笑着说道:“反正山庄在那儿搁着,又跑不了,想去的话,明年咱们再去。今年,还是先可着孩子。”说到这里,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头的天色,道:“许是进七月就好了,这都多咱没下雨了,大旱之年……”</p>
说到这里,她不禁皱眉。</p>
如今是农耕时代,百姓都是靠天吃饭的。</p>
这好几个月不下雨,京城权贵只会觉得酷暑难耐,生活不方便,整日里大量的用冰消暑。</p>
京洛的冰价,已经由每斤两文钱升到每斤二十文,涨了十倍。</p>
那乡下的农民会如何?庄稼没有收成,岂不是连生存都成了难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