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的样子太过凄惨,孔绣和崔鸳不忍再看,想要离开,孔织却站在那里不肯动。“那人定是觉得委屈吧?突然换了个世界似的,就剩下了自己一个儿,再也见不到家人了。”她觉得非常悲哀,忍不住握紧拳头,有种保护他的冲动,不想让他一个人,不想让他再狼狈下去。见孔绣与崔鸳空有同情心,却不见半点实质行动,孔织心里有点鄙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没个担当。想到自己看起来比这两位还要“孩气”,她又无可奈何,只好装傻问道:“二姐,鸳表姐,这人好可怜,我们买下他好不好,毕竟是你们同窗的哥哥?”
崔鸳叹道:“竟说孩子话,即上了罪奴的册子,哪里是谁想买就买的!只有乐坊、舞坊等风尘之地才到这里挑人。”
孔织皱眉:“官府有规定吗?”
崔鸳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罪奴背景复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买主带来麻烦,就是平常百姓家也很少有买罪奴,更不要说规矩繁多的大户人家!世家有世家的讲究,谁家大门是好进的?”
真是两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姐,她们怕是不知道像林公子这样高洁的人到了烟花之地只有死路一条,又都依照素日长辈教导的,不肯伸出援手。孔织有些无奈,虽然自己最不喜欢麻烦,可还是不忍心不去管林公子,谁让倒霉看到了。她摘下右手腕上的金镯子(这是任氏见到老太君送的琥珀项圈后,特意找出来给她戴上的,怕老太君不喜欢她的素净),递给孔绣:“二姐,咱们还是买下他吧!不带回府,让他去投亲靠友也好!”其实她知道,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林家如今没落至此,亲戚早已不是亲戚,朋友也不是朋友了,否则林公子也不会绝望到只能以自毁容貌来解决问题。
就孔织本人来说,是最讨厌买人、救人的这种故事套路的,在各种书中出现的次数太频繁了,让人看了生厌。主人公心软救人,被买的人感激地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其心之诚,绝对不容你拒绝。孔织想到这里,觉得好笑,若是救人的是乞丐,买人的是老翁,不知道这些落难的红粉佳人们会如何报答了。她虽然想帮林公子一把,却没有负责他后半生的想法,每个人的人生都得自己走。
“这倒是个好法子,我怎么没想到?”崔鸳抓抓头发,面露喜色:“总算能为小熙子尽点力,拉下我可不依!”
孔绣笑笑:“是皆大欢喜的好法子,咱们这就过去!”她没有接孔织的手镯:“怎么能要妹妹的,我带着银票,差不多也够用了!”
“我荷包里也有些银子,卖身价是差不多,可他投亲靠友也需要手上有点积蓄,没个小厮侍候也不行。”崔鸳比看起来要心细得多,说到这里,解了腰间的荷包,又摘下脖子上的金项圈和手上的两个宝石戒指,笑道:“这些死物件儿,回去就说丢了,了不起挨顿打,对落难的人来说却有大用处。”
孔织很是感叹,侯府出来的小孩,虽没吃过什么苦,但对人情世故却比常人更熟悉三分。孔绣一向被老太君惯着宠着,接人待物很有分寸,对世事的了解就显然不如崔鸳,根本没想到要亲友家投奔和有没有银子有什么关系。听崔鸳说了,她才算明白了,也不是小气人,把身上带着的三件饰品都摘了下来:耳边的翡翠发夹,脖子上得翡翠马(她属相是马),腰间的翡翠环佩。三件饰品都是同色上好翡翠雕刻而成,看起来像是一套,应该能够值不少银子的样子。
看来,这两个小姑娘还是很有人情味的,孔织非常心慰,好感大增。孔绣取了帕子,把几样首饰包好,孔织的手镯也放在里面了,然后要带两人去找牙公。
孔织摇头,不肯去:“我回马车里等着,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