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咳…咳…你说燕昔他们也要去易王府?”半卧于房中的离木瞪大眼,他就盼着早日与那几个人分道扬镳,现在这情况他们莫非还要一路同行?
“不是‘燕昔他们’,只有燕昔一人而已。”宣偌摇头道,“那位铭烟小姐送铃儿姑娘回家去了。”
“铃儿…回…家……”离木这才发现自己的大哥自入房起,就低着头一言不发,“大哥,你没事吧?”离木小心询问道。自己的大哥似乎从未像现在这般,仿若被抽走了灵魂毫无生气,他再粗心也看出大哥对那丫头颇为上心,只是已到了这程度吗?
“没事。”离源幽幽道,想挤出个笑来使其宽心,可努力了半饷只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大哥!”实在看不下去兄长的颓废样,离木出言唤道,“你若不愿那丫头走,留下她便是,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混蛋神医燕昔从中作梗,岂有此理他……”
“不关燕神医的事,二弟以后不得对神医无理,不管怎样他亦是我的救命恩人。”离源微有倦怠的开口。
离木欲要反驳待见兄长这般模样终是讲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转眼瞥到宣偌神情复杂的看着离源,心下暗疑,难不成是因为殿下的缘故,不…不会吧……
“与任何其他人都无瓜葛。”似看穿他心中所思一般,离源开口,状似怅然若失却又无可奈何,“我如何留她,以何身份,凭何立场,况且我们岂能带她一起上路呢?对我们而言多有不便,对她而言亦非好事,终是不妥。”言至后来犹如喃喃自语一般几不可闻。
“大哥……”离木欲安慰些什麽,可已无言。
“今夜真的晚了,先休息去吧,有什么明日再说。”宣偌轻轻拍了下离源的肩,似叹似慰,转身离房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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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凉如水,从窗口处斜照进来,冷冷的余辉洒落一地的清寒。
宣偌亦就是当朝二皇子祁洛暄,今日他确实有些乏了,疲惫地斜靠在椅上闭目凝神。
眼前却不由自主得又浮现出离源那近乎痛苦的神色,幼时曾跟随其父习武,他和自己与其说是主仆,不若说是朋友兄弟。这些年他暗中帮了自己许多,原本都打算前去招亲,用婚事替自己拉拢易家,可不曾料会遇伏中毒,更不曾料会遇上…那么一人……
若不是现下局势紧张不稳,暗涛汹涌,他或是他们都不需如此为难了吧。
如今之势,四亲王居于各自封地,分别储有兵力,其中大多都是子弟兵,在征战之初便效忠跟随着他们。
秦亲王原是母后一母同胞的亲兄长,据闻昔年爱妹甚重,只因母后酷爱樱花便花巨资移栽数十棵品种各异的樱花树,说来他父皇母后还是在樱花树下相逢相识互生好感,两家又门当户对就结了亲。那时秦家乃是天朝的名门望族,家产丰厚,而他父皇身为经略使手握部分兵权又与当时的少将周暝义——亦就是如今的周亲王为八拜之交,故而在天朝末年大乱时,他们会起兵共征天下,救民于水火。
周暝义乃是天下皆知大仁大义的真豪杰,在与乌启国作战时其唯一亲女还被压为质,终在周亲王战胜后得救,此役助他父皇——曦帝平定外族签下和约,天下亦从此真正脱离了战火。
初定天下时他还未满十岁,但也能够遥想当年自己的父皇,母舅和父皇的结义兄弟——周亲王,是如何的并肩作战,笑卧戎马,同醉沙场。
可自从母后去世后他便极少见到那亲王舅舅了,这些年秦家势力越来越大,一些诸如秦亲王因皇后早逝而怨恨皇上的谣言,也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来。谣言虽不足取,但秦王爷后娶诸多名门望族之女,以联姻扩其势总是事实,这些年又多次行事排除异己,不得不让人生疑。
而周亲王因哀痛爱妻命丧关外乌启人之手,心死成灰。天下大定后,便再未出封地,甚至不顾膝下无子,未曾续弦,至今只有一女,与父皇也有十多年未见了,曾经的肝胆相照亲如手足,如今怕也是生疏了吧。
楚、易两家早年兵力略弱率部故投诚,并誓言永世效忠。天殒立朝后,虽享盛恩特权,倒颇为安分,尤其是易家,那易亲王早年也是个莽撞汉子,可这些年安静的不可思议,好像巴不得别人都忘了还有他这王爷一样,偏在这时…这时……
父皇当年在战场上不知受了什麽样的重伤,这些年珍贵药草不知吃了多少,虽恐有变,不敢大肆广招名医,可太医院中皆是医术不凡者,连前朝第一名医‘玉手观音’的传人也被请来,可依旧无用,父皇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近来更是越发沉重了。
突然眼一亮闪过一人来,燕昔……
‘玉手观音’的传人只从纸上知晓‘涸雪’之名,他却能解得轻易,或许…或许他有法救父皇也不一定,但此人太过莫测。自问应有识人之能,常人皆一眼可辨,可燕昔灿若星辰炫得人睁不开双目,更看不清那夺目光芒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对父皇而言,他的江山是比他的命更重吧,所以他绝不会让不知底摸不透的人知晓自己病情。易王府招亲……燕昔亦往吗?也好,或可从中看出一二,到时再决定是否该请他为父皇诊治。
离源
思绪转回好友身上,那铃儿姑娘的身份家世也到时再探上一探,不需显贵,只消无害便想法成全了他们吧,自己虽贵为当朝最年长的嫡皇子,父皇寄予期望又最高,看似尊贵非凡,可能给真心以待的部下好友的实在…太…少了……
想着,想着,宣偌不应该说是二皇子祁洛暄的意识渐渐涣散了,就在椅子上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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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茶舍中,徐徐微风吹过,伴随着阵阵花香使人心旷神怡,一飘逸出尘的白色身影更为此增添一抹亮色,引路人纷纷侧目,可这白色身影的主人现在心情却不甚愉快。
燕昔双手端着杯凉茶,不断打着瞌睡,浓密的睫毛遮着半合的秀目,浑然昏昏欲睡之态。
唉,昨夜铭烟一回屋便厉声质问自己,说到底才不是怪自己对铃儿下药,不过是怪自己不该事先瞒着她而已。碎碎念了大半个晚上后,又逼自己为她们整理行装,天还没亮又得顾马车送她们启程。她是故意的,绝对故意的!以前共游时怎的从未如此麻烦过?纯粹有心折腾,不让自己睡足罢了。有道是‘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女人,尤其是饲养各种盅虫为宠物,训练草鸮代替信鸽的女人,果真不能得罪阿…唉……
顾影自怜,心中长叹,燕昔俯首抿一口清凉的香茶提神。突然四周嘈杂的声音安静了下来,原本驻足留连眺望着他的人也都作鸟兽散,只因六、七个黑衣人似凭空冒出般,突兀的挤在原本不宽的茶舍门口。
抬首,燕昔眉微皱,此刻唯一让他略觉舒适的清风与阳光亦被人挡住了。瞥了眼遮住他光线的阴影,不由秀眉皱得更深了些,之所以穿黑衣是因为晚上行事不易察觉,可如今阳光明媚,莫非江湖上多了个以黑衫为标志的帮派?
“阁下可是神医燕昔?”领头的人实在难以继续忍受对方一派悠闲得打量自个儿。平常不是没有对付过难缠之极的高手,也有初时面不改色,不正眼瞧他们的,有的甚至当他们不存在。可…可眼前之人,确是不偏不倚的对上他们的视线,只那眼中无一丝波动,甚至还微露兴味来,似乎他突然遇上的不是危险麻烦而是乐子,那亮的耀人的星眸反让他们不敢正视。
“燕昔之名普通得很,鄙人虽叫燕昔,却不知是否为你口中之燕昔。神医之称不可自定,在下虽通岐黄之术,却不敢擅自称己为神医。”温婉和煦,犹如春风般使人沉醉的声音轻轻从樱唇中溢出,燕昔仿若在回答一千里远至的寻亲访友者,客气又诚恳。
“燕神医无需再过谦了,‘涸雪’之毒本以为当世无所知,却被阁下如此简单就解了,神医之名当之无愧。”领头人丝毫未受其言所惑,他得真传于自家主子,文过饰非之能也不逊色。
闻言,燕昔又看了眼领头的黑衣人,恩,镇定自若倒有几分能耐。等等他说‘涸雪’?微微勾起嘴角,原来如此。
“阁下此来应不只是与燕昔探讨医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