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瞩目中,方吾才却已带着淡然的神色返身,在自己的桌案跟前轻轻坐下,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完全没有一点为拒绝学爵感到可惜的痕迹,甚至带着微笑道:“今日有酒,何不一醉方休……”
站在一旁的陈贽敬,一直凝神地看着他,此时心里已经诧异无比。
他原料此人不过是寻常的门客,现在方才知道,此人与衍圣公府关系之深厚,背景之强,乃至于他的学识,都可能极为深厚,他想不到自己竟看走眼了。
陈贽敬想了想,便朝方吾才笑吟吟地道:“不错,一醉方休,方先生高士也,本王陪方先生吃几杯水酒。”
陈正道被感动了,感动得一塌糊涂,他的眼角,已有泪水娟娟而出,他忙揩拭了泪,这是幸福的泪啊。
此时,陈正道心里的感动,不自觉的流露,他知道,方先生其实是为了辅佐自己,才辞去了这学爵的啊,一定是这样,方先生对自己,真如自己当初还在世的父王一般,呕心沥血,只一心付出,不求回报,似他这样的人,本不会出山的,若不是因为自己……
他心里无数的感激,悲伤和喜悦交叠一起,抑制不住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终于,酒菜传了上来,众人又重新入席,那位张学侯,亦是坐在了席上,原本方吾才请他坐在上席,他却忙谦让道:“还是先生请吧。”
他心里实在是有些猜不透这位方先生的路数,听口气,他似乎和衍圣公关系匪浅,可到底是什么交情呢,他拿捏不定,当然,这些他是不敢回去问的,最重要的是,人家连学侯都不要,这是什么情cao啊,说他是古今第一人也不为过,所以现在方吾才虽不是学侯,可张忠不敢托大。
其实若是方吾才接了学旨,按理来说,张忠也是学侯,且资历比他还高得多,压方吾才一筹是轻轻松松的,可现在,他却不敢拿学侯的身份在方吾才的面前拿大了。
方吾才倒也不客气,大喇喇地坐在了首位,等酒菜上来,陈贽敬此时急需表现出自己贤王的身份,斟了酒,便道:“先生,本王敬你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这时,看方先生的态度已是大不相同,一个个举起酒杯看向方先生,生怕方先生不给面子一般。
方吾才慢悠悠地举起杯子,左右四顾,带着浅浅的笑道:“好。”
见他举杯,大家才放下了心,顿时面带笑容,仿佛很是光荣似的,个个先将酒水饮尽,方吾才这才慢悠悠地喝下了酒:“这酒,差一些。”
陈正道一听,忙道:“这已是府上最好的酒了。”
方吾才则是笑了笑道:“老夫不过是就酒而论酒罢了,并没有责怪殿下的意思。”
陈正道才松了口气。
却听方吾才接着又道:“老夫最爱喝的,还是北燕国的天山玉酿,那酒,真是醇香无比,可惜只和北燕的皇上对酌过一次罢了。”
北燕皇帝……对酌?
看着他怡然自若的样子,似乎是无心说出来的。
只是……却让人感觉自己接收到了极多的信息。
竟连北燕的皇帝都对这位方先生礼敬有加,还与他对酌,这方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他有什么样惊人的本事,竟是让北燕的皇帝都与他对酌?
方吾才却已是举了筷子,大快朵颐起来,似乎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提而已,并非故意说出来给大家听的。
在座之人,则是一面喝酒吃菜,可心里却是心事重重。
这方先生不一般,太不一般了啊。
他们越想,越觉得神秘莫测,越是觉得离奇。
可这时候,已经没有人敢质疑方吾才的话了,因为一个连学侯都拒绝的人,人家没事跟你吹什么牛?人家压根就不慕名利的事,对人家而言,这些东西,一点意义都没有,人家只是信口一说罢了。
“可是当今北燕国主吗?”陈贽敬在旁笑吟吟地问道。
方吾才却是摇摇头道:“不,乃是他的父亲,北燕的先皇帝燕如行。”
他直接道出了燕国先皇的名讳。
陈贽敬心里却是人不足的震撼。
而这时,却听方吾才又道:“不,方才老夫放肆了,理应是大燕的真宗天子。”
呼……
陈贽敬和其他人偷偷交换了眼色,这位方先生,先是直言不讳地呼了燕国先皇的大名,接着自觉失言,这才补上一句真宗天子,可……
这方先生,当年一定是和真宗相交莫逆的,否则又怎会直呼其名呢?只是事后觉得这样叫出他的名字不妥,这才改口,他理应是习惯使然下直接喊人姓名吧,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交情啊。
问题在于,为何一点风声都没有?
所以说,这方先生,实在是太低调了。
这方先生看上去,似乎是许多人敬仰的人物啊,与北燕的先皇是朋友,与衍圣公似乎关系也是匪浅,只是他低调罢了,正因为低调,所以连学侯也不放在眼里,难怪没什么名声,可这样的人,背后到底有多少能量和人脉?
甚至,可以想到得到,在将来,迟早要震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