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半夜的,这话只听一半,众人便意识到,这是恩旨。
这时听宦官道:“敕北海郡王入朝观政,钦此。”
入朝观政……
入朝观政并非是每一个宗王的权力,一半的郡王,几乎是没有资格的,毕竟宗王本就贵不可言,又是天潢贵胄,一旦入朝,他们若是有什么建言,往往没有人敢忽视,所以而今能入朝的宗王,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已,而且俱都是亲王,许多其他的亲王,甚至都没有资格。
这不只是荣誉,最重要的是,准许这天潢贵胄掌握某些权力,使他们有了监督朝政和建言的机会。
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个权力,这个权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如新晋的二甲进士,虽然也是观政,可他们是新官,同样是观政的名义,事实上却并没有一点话语权,因为没有人愿意搭理你。
可宗王却不同,一旦入朝观政,你提出了意见,哪个部堂敢不在乎?哪个大臣敢不当回事?甚至你若是举荐人才,又有谁可以视若无睹?
因此,一旦有资格入朝观政的宗王,不但有了议政的资格,也会成为某些官员攀附的对象,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投了这么一个靠山,将来若是得到他的保举,未来的前途绝不会太坏。
一个本没有资格的郡王,居然得以能够入朝观政,何况这北海郡王历来咋咋呼呼的,连他也配?
郑王眼睛都红了,他是亲王,还是北海郡王的王叔呢,可结果呢……自己还没有入朝的资格呢。
他心里很不好受,再怎么样,也得轮到自己入朝观政才是,什么时候轮到陈正道这愣头小子?
郑王心里不服气呀,也是万分的嫉妒,可此刻他能说什么呢?只好拿着余光悄悄地觑着陈正道。
陈正道听到旨意,先是微微一呆,第一反应不是谢恩,而是突然一下子跪倒在了方吾才的脚下,激动地说道:“先生……当真是算无遗策啊!”
也许因为太过兴奋了,嗓音竟是略带几分哽咽。
有时候,陈正道虽对方先生有极大的信心,可陈正道依旧还是有些不太自信,总觉得自己虽有天命,可这皇帝位距离他过于遥远。
是方先生一次次地鼓励他,告诉他很快好运气就要来了,殿下一定会有机会的。
而就在今天……竟能入朝观政,这岂不是就是一个入场券吗?一切都如方先生所料的那般,一旦太后和赵王的斗争愈演愈烈,自己就有了机会,这……就是机会啊。
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几乎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先生……”
陈贽敬和郑王二人面面相觑,他们不需去问,便晓得,可能今夜的事,方先生怕是也预料到了。
从预测陈凯之,再到预测北海郡王,这方先生,莫非当真是神仙不成?
骇然的情绪,都赤裸裸地出现在每一个人的眼睛里。
方吾才则是背着手,微微抬头看着夜空,看着那迷离的月色,一副和自己无关的样子。
其实他也很震惊,心里倒是狐疑了,见鬼了啊,怎么胡说什么就中什么?早知有这本事,还不如去赌坊里试一试手气呢。
陈正道接了旨意,来不及谢恩,却只对方吾才千恩万谢,此时车驾已经预备好了,方吾才上车,在陈正道的目送之下,马车徐徐去远。
“方先生,慢走啊,先生……保重,先生……”
长街的尽头,是陈正道感激的声音,他很不舍,即便是马车已经走远,他依旧站在夜空下,久久地凝望着。
…………
马车滚滚至郑王府,郑王府里已是鸡飞狗跳了,自然是将最好的园子腾了出来。
方吾才甫一下榻,已是有些倦了,折腾了一晚上,实在是哈欠连连。
可郑王却显得很精神,生怕方吾才不习惯,还忍不住关心地说道:“先生若是住不惯,但有什么吩咐,直接交代便是,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这里还有些简陋,过几日,本王让人修葺一番,不知先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方吾才在心里吐槽了一番,自然是越奢华越好了,这个还要问?
他真想给郑王一个白眼,不过他只是想想而已,面色却是格外平静,淡淡道:“其实老夫只需一寒舍即可,有一桌、一椅,一榻,也就心满意足了。”
郑王忙摇头道:“先生乃是高士,凤凰落了树上,岂可住在鹊巢?”
这话,方吾才爱听,于是他便笑了笑,双眸转了转,左右看了看,才道:“可惜,这里少了点什么,噢,少了几幅字画。”
郑王便道:“先生真是雅士也,这个容易,明日,本王便叫人送几幅李阳之的笔墨来,命人悬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