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王川用眼神制止了王烨,随即温言对这宦官道。
“回去禀告,就说本候用兵,来犯之敌,已是摧枯拉朽,再过几炷香,便可彻底将其杀个干净,请陛下勿忧,很快,本候便可凯旋而归。你去吧。”
宦官本想多问几句,却还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冷笑着的王烨,便不敢多问了,忙是应声:“是,奴才这就去禀告了,恭喜侯爷。”
说着,匆匆而去。
等这宦官一走,王烨倒是有些急了,这样的状况被自己的父亲说了如此轻松,他自然担忧的,因此他忙是对王川道。
“爹,这一战,咱们折损了不少,而且看这架势,没有一两日之间,怕也难以破贼,而且,瞧这架势,只怕折损不少……爹怎么就和那宦官说,咱们已破了贼……这……”
王川一笑,却是深深的看了王烨一眼,旋即便徐徐开口说道:“你跟在为父身边,倒也学了不少行军打仗之法,可虽学了这个,却还是没学会如何做官啊。”
王烨一呆,有些不明白的说道:“做……做官……爹方才不是欺君罔上吗?倘若是……”
王川摇摇头:“你什么都不明白。为父现在急于要立功,那么为父问你,长安的那些人,无论是陛下,还是杨公,又有哪一个,不急于等待这一场胜利呢?”
他顿了顿,不禁叹了一口气,才又继续道:“为父要的,是一场完胜,来升官进爵。而无论是陛下还是杨公,他们也需一场胜利,来告诉关中军民,乃至于是天下人,让他们知道,洛阳的陈凯之,不堪一击,这才是他们最为迫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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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事实的真相一点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却是,他们需要这场大捷,若是为父上奏的是我们已和勇士营交了手,还吃了一些亏,只怕非要损失惨重,方能将他们全歼,而且还可能陷入旷日持久的鏖战,你想想看,这不但为父没了功劳,便连陛下和杨公,也是面上无光。”
王川徐徐的分析给王烨听,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多学点自己的处事。
“若是为父不这样说,我们怎么会有功劳,要是知道现在这情形,估计这陛下肯定会责怪我们无能,指不定会派旁人来。”
王烨闻言,若有所思的样子:“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
“纸固然包不住火,可若是没人在乎纸包不包火,那就没有关系。即便等到后来,陛下和杨公知道了内情,那又如何?难道他们会当着天下人面,纠正为父的错误吗?不会!他们不但不会,反而会极力为为父掩盖这一战中的瑕疵,因为他们需要的,本就是一场完胜,一场对勇士营一面倒的胜利,正因为如此,所以到时,即便陛下和杨公得知了什么,知道我们伤亡惨重,知道我们与贼军陷入了旷日持久的鏖战,他们非但不会怪罪为父,反而会借此机会,给为父加官进爵,因为越是为父加官进爵,才能让他们使天下人对这场胜利深信不疑。”
王川看着眼前的人,不禁摇头。
“哎,你呀,终究是太年轻,这历来朝廷东征西讨,有多少将军在外谎称捷报,又有多少将军,分明打了败仗,却依旧谎称大捷,从而得到升赏;更有多少人杀良冒功,可最终,非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加官进爵呢?”
王川冷笑,带着一脸的世故,凝视着王烨,随即语重心长:“你以为,这数百上千年来,无论是大陈,是现在的关中,还是从前,是各国之内,他们的朝廷,都是糊涂虫,连胜败都不能分辨,连杀良冒功是怎么回事,竟都不知情吗?人人都以为,朝廷总是被蒙蔽了的,又或者是,天子被奸贼所误,可实际上,便连寻常的庄稼汉,尚且能分得清好坏,堂堂天子,庙堂上堂堂的衮衮诸公们,又如何会分不清呢?他们,可比许多人,要精明的多,没一个是傻的。”
“他们之所以装糊涂,只是因为,他们需要胜利,也需要捷报,所以他们在事后,可能会觉得哪里有问题,可能会觉得,有什么不实之处,可……最终,他们却依然不吝赏赐,也依然,一次次宣扬着这一场场大捷,甚至还直接发旨意,再三的奖掖。这……才是人心。”
他眼眸微眯,不禁看向远处,目光变得幽暗起来,面容也是沉了下来,旋即又将目光落在了王烨身上。
“今日,这里就是一场大功,若是为父现在报上去,说是吃了亏,说是损失惨重,那么为父就错过了一次让我们王家成为王公的机会,将来,这个机会可能就再不会来了。所以,为父必须得发出捷报,告诉长安的君臣,为父带兵来此,遭遇勇士营,摧枯拉朽,一战而定!”
王烨听的心里发麻,忍不住道:“这样说来,孩儿在许多书里看到的许多大功和大捷,竟都有出入。”
“总会有一些。”王川朝他点头:“只要是人,就会有私心和私yu,有了私心和私yu,便会有欺瞒,会掩盖,会报喜不报忧,你我皆为人,长安的陛下和杨公,终究也非是圣贤,生而为人,难道逃得过吗?”
王川说罢:“学着一些,为父将你带在身边,教你这些,便等着你将来,能够学以致用,光耀门楣,你将为父的话记在心里吧。”
“是。”王烨心里慢慢消化着王川的话。
王川随即又下令道:“下令右营强攻,贼军毕竟人少,不要害怕有什么损失,我们消耗的起,而贼军,却消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