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帐内的樊隐岳,反没有离去者的忐忑。“都督有何吩咐?”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不知他方才的失常源于何处,但可以断定,他将她留下,定非离帐诸人脑中所猜想的。
楚远漠视疆场为生命,视军旅若神圣,他比外面的任何一人都尊崇这座中军宝帐,他不会让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予以亵渎。连他层忠诚的羲国汗王有意使他远离中军帐时,他的反击度亦是迅不及挡。这是他在任何时候俱不可能为任何人出让的底限。
“你不害怕?”他魁伟身形站起,军帐内偌大空间立刻显得局促。
“属下需要害怕么?”
他嘴角玩味扬起,“王参赞都替你担心了,你竟然不怕?莫非……”声转狎昵,“你很喜欢本王对你做一些事?”
她平声淡气,“都督并非轻浮狎佻之人,何必自毁形象?”
“哈哈哈……”这个樊先生,即使在如此正经呆板时,也都赏心悦目起了呢,好。
属于男人的磅礴笑声由他喉内源源涌出,实在是惬意至极。笑意方歇,笑形犹在,他道:“再在帐内待上两刻钟。若与本督独处会不自在,那边有兵书。”
“两刻钟后呢?”
“两刻钟后,这营内从将军到兵士,都知我楚远漠色心迷,与你在帐中贪欢了。”
她凝眉转瞳。
他又被笑染了眸,“在想原由?”
“难道您的军中有……”奸细?后面两字,她无声翕唇。
“我希望没有。”他面色沉下,一边耳听八方,一边道。“但察际这几回委实是太能干,使本督不得不怀疑。第一次偷袭,所选时辰与路段,实在适合偷袭,察际的猪脑袋若能想到那里,这些年他不会只有一个万和部落而已。不过,本督尚可将之归于巧合。第二次,本督欲借红雀部落取万和部落的后院,他竟然先我一步占领泥荒城。第三次,我问过梁烈,他们刚刚闯过进城门即遇伏兵,涌出之势俨然伏埋已久。你认为,这三次都仅仅要归于巧合?”
“也许察际身边有高人指点。”
“本督也曾怀疑是‘他’从中指点。而若是他,应该会找上本王才对。”
樊隐岳心中一动,顺口问:“他是谁?”
“先不谈。”
不谈也好。“都督故毁形象与查找奸细有何干系?”
“我同察际也算打了十年交道。他若获悉本督一反常性纳美于军帐之内,说不得就要寻个机会与本督对阵沙场,极尽嘲笑一番,不正将他从泥荒城里调出么?此其一。”
“还有其二?”
“我们去登高望远。”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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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高望远。楚远漠吹灭帐中灯火,避走后帘,一手挟她纤腕,身如巨凖展翅,从无数帐顶踏掠过去。
“就在这罢。”
驻营之地虽在宽阔草原,总有地势呈高之处。他们脚下所在,是一片长着几棵矮木的土包。俯望月光下的营地,军帐如穹,间有火光粼粼,幽幽清辉荡涤去杀戾之气,此时此刻,或可以“美丽”形之。
“很好,今天的月色不错,应该可以看得清楚。”
“看什么?”
“耐心等上片刻。”以矮火为蔽,他按她伏低身形。
片刻有多久?她不知,但感觉得到他贴在自己身后的宽阔胸膛。她想,他把她拉此处,不应是为了占这片刻的便宜罢。
“了。”他眸闪疑芒,道。
她也看到了。
月色下,一道人影如离弦之箭,急行向泥荒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