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个要把自己最好的东西取讨好大人的小孩,楚远陌领着樊隐岳,踏遍每一分已然属于他的领土,日益深沉的眉目间浮现的是稚童般的欢悦。
“姐姐你看,这篇草原原属康海部落的,康海部落主在三个月前向陌儿递了臣服书,现在已是陌儿的了……”
樊隐岳噙笑觑着这个英武少年,由不得又要五味杂陈。未为人母,竟须感叹“吾家有男初长成”……
“不过,本应该有更大一片土地的,是我得意忘形,让楚远漠又给讨了回去。”话至此,阴翳浮上眉宇。“姐姐很失望罢?”
“怎么会呢?”她伸手去拍少年肩膀。“你初出茅庐,能与有十几年戎旅生涯的楚远漠对垒多场,足以说明你实力不俗。你欠缺的不止是大战的经验,且有心境。这心境之内
,不仅需要无坚不摧、排山倒海般的锋利霸气,还须有操之在我、按部就班的沉着大气。有求胜之心,却不虚妄躁进。有强韧意志,可面对任何结果,无论是胜是败。”
实则,她自认为自己并非疆场霸主,这般话道不免有了几分纸上谈兵的意味,若二师父在此,许就能有一番一语中的的开解了。
殊不知,她的到,即是少年最具效力的定心灵药。
楚远陌暗以热烈目光追随着头前倩影,沉积于胸臆方寸许多时日的烦躁郁卒不知不觉间荡然无存,压在心上的重石负荷化作轻烟飘散开去。“姐姐,你了真好!”
“是么?”她回,迎见她熠熠亮瞳,嫣然一笑。“我还以为,黑虎王会不乐于见到我。”
“为什么?”他欣欣然将自己与姐姐距离拉近,风拂俊面,神采飞扬。
“你忘了我们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相识的么?一个功成名就的人,不会乐于见面一个见过他最不堪一面的人。”她道。忍术中,有话术,亦有心术,那日在集蕙苑便将话术与
心术相融施展了一回。而心术内,尚有一向剖人心思的功底。梁上君每一回探望过楚远陌回去,总要林林总总剖析半日,曾有类似言语。
楚远陌笑意微敛,道:“姐姐说得对,那的确是陌儿最不堪的一面,陌儿也的确不像别人知道它的存在。但是,若知道它的人是姐姐,陌儿反而高兴。若无那一段不堪,陌儿
如何与姐姐相识?”
她犀弧半露,赞道:“好甜的一张嘴。不过,不够。”
他一怔,“不够?”
“我特意提起你那一段不堪,并非为揭你伤疤。当年我被人扔在地宫,出后惧怕起黑暗,每每身置黑暗中时,总是难以克制心域身的颤栗。可是,我不能纵容自己。于是,
我成意让自己独身处于黑暗房内,直到不再颤栗。”初至村中,她半年内夜夜不敢熄灯进眠,其后则把熄灯当成是对自己的试炼。“如果我不能习惯黑暗,当时在南院大王府
内,如何和你从容相处?若连自己的心魔都不能战胜,你要如何战胜你的敌人?那段不堪不应成为你的禁忌,莫怕人提起它,莫将它视为自己的污点,陌儿,你应该变得更强
大。”
“……姐姐?”一汩酸热从肺腑底处冒上,穿喉钻鼻,再延至眸际。这世上如此疼着他的人,除了姐姐,没有第二人了罢?
“做什么?”她秀眉闲挑,揶揄。“黑虎王要哭了不成?”
“姐姐!”他抱住了她。
她愣了愣,两手抚他臂上示以安慰。这个怀抱,有感激,有爱戴,有亲慕,惟独不含一丝令人不适的**,她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