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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马贼(2 / 2)

依梨华笑得发抖,她拉了一下马头:

“哥!我们跑一阵吧,你看天多么好,不冷也不热,又没有飞沙,我们早一点过了这小沙漠不好么?”

她说着纵马如飞向前驰去,陈宋随后跟上,马颈上的串铃,发出一阵极为响亮的声音,在这静寂的沙漠里,声音传出很远很远。

三匹马在鹅黄色的沙面上,快得就像三支箭,渐渐驰向了沙漠的深处。

他们起先还能回头辨明来处,渐渐地,来处成了一个淡淡的影子,就像天山的缩影一样的淡,一样的模糊。

放目望去,只见黄沙,千里黄沙!现在,离着有水草的地方也远了。

先时的大雨,虽然已过去了;可是那沙面上,仍留下了美丽的图案,有方形的、条形的、扇形的。那是平平的凝沙,马蹄子踩上去,就会现出一个蹄形的窟窿。

这对年轻的男女,拼命地奔驰着,他们把活力尽情地发泄在沙漠里。坐下神驹,早就不耐久走起伏的石岗,如今在这平坦的沙漠里,如同疯了似地奔驰着。日偏时候,他们算计着,这一程最少也有三百里远近了。

阿尔金山巍然耸立在他们眼前,这座山本来只是一个影子,可是现在他们已可清楚地看见山上的雪,还有连绵不断的流水,像玉龙似地垂挂着。沙漠中的绿洲,常常就是这样构成的。

他们看见了骆驼群,商人们头上缠着布,偎在骆驼旁边,踽踽地行着。

依梨华打量着眼前,告诉陈宋道:“前面有一处地方,叫做洛瓦子,我们可以在那里歇到明天,然后备好食水。再走塔克拉玛干。哥!我们再跑一程吧!”

陈宋望着她的脸,似乎恢复了往日的色彩,红得像苹果,他心中暗暗惊异着这姑娘超人的体力。新伤初愈之下,这么拚命的飞驰,竟没有给她带来一些疲倦,反倒愈跑愈精神。自己本来已有些倦了,看她如此,反倒不好说休息,当时点头微笑道:“好!那我们就到前面洛瓦子再休息好了,我真担心你的身子……”

依梨华娇笑着,伸出一只玉手,在他脸上捞了一下,一面飞马而前,一面说:

“谢谢你……我不要紧!”

她笑得如一朵娇花似地,由陈宋身边驰过,陈宋不由脸一红,哈哈大笑道:“小丫头!你真是没大没小,我看你往哪里跑!”

说着催马而上,依梨华边驰边笑道:“好哥哥……好哥哥,别闹!别闹!”

陈宋自后面追上,伸出铁腕,如同抓小鸡似地把她提了过来。

他们紧紧地抱着,马仍然在飞驰着,那附近一队驼商,都吓得停住了脚,纷纷瞪着他们,惊笑不止。陈宋抱着这年轻的哈萨克姑娘,由他们身边飞驰而过。依梨华一面咯咯地笑着,一面在讨饶。她叫着:

“痒啊!痒死了……”

一时之间,已跑出了这片沙漠,笑得快要断了气的依梨华,连眼泪也出来了,最后都快要哭了,陈宋才停止抓她的痒。依梨华嘟着小嘴跨到自己马上,又气又羞,但对于陈宋,她还是想起来就爱。

他那平日看来文质彬彬的仪态,是那么给人以依恋的好感,可是有时候二人背人调情时,他又粗犷得可怕。那些大胆的动作,令这姑娘想起来不禁脸红。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有时候开玩笑,开得未免过火,不管你讨饶乞求,他总是不肯住手,直到见你快哭了,他才住手。你本来气他恼他,可是只要一看他那充满热情的眸子,又叫你恼不起来,气不上心,就像现在一样的,依梨华半气半笑地睨着他:

“你呀……”

陈宋作了一个又要擒拿的姿态,笑道:“你再说……”

依梨华不由吓得连忙捂住嘴,连连摇手笑道:“我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三匹马终于出了沙漠,来到了一片扎满帐篷的有水草的地方,这就是依梨华所说的洛瓦子。

一天的沙漠疾行,到了这个地方,闻到了水草的气息,人和马都不愿意再走了。

这地方有依梨伽太一个老朋友,名唤巴夫可罗,依梨华偕潭啸找到了他。巴夫可罗是一个六十开外的老人,维吾尔人,一句汉语都不会说,和依梨伽太交情很好。依梨华小时候见过这位老人家;并且很得这位老人的喜爱,现在突然来访,巴夫可罗大喜过望,殷勤招待,视同己出。

他当然最关心老友的起居情形,可是他所听到的,竟是一个晴天霹雳,由不住抱着依梨华大哭起来,哭得陈宋在一边陪着落了不少泪。

多日来,他尽量避免在依梨华面前提起有关她父亲的事情,为的是怕她伤心,可是今天却是免不了。依梨华难以克制自己,哭得比巴夫可罗更厉害,最后还是这位维吾尔老人,反复地劝着她:

“吉西乌赤!吉西乌赤!”(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这本来该是一个愉快的场面,如今反倒成了“牛衣对泣”的调调儿。当然这种悲哀是不会短时间所能消散的,依梨华虽然不哭了,可是却与巴夫可罗追忆起依梨伽太昔日的音容,凄凄惨惨,好一个伤景伤情的可怜场面——而人常常是受场面所支使的。

巴夫可罗对于这个可怜的孤女更疼爱了,同时由此及彼,对于陈宋也另眼相待。他问清了二人的去路,不禁十分担心,他告诉陈宋说在大戈壁沙漠里,常有凶狠的汉人马客,打劫来往的客商;而且手段狠毒,最厉害的是一个叫“狼面人”的怪人。

这“狼面人”令人谈起来就为之战瑟,狼面人来时,口中常常发出一种“虎——虎——”的怪叫之声。

陈宋和依梨华听得惊异不已,纷纷问这怪人的行踪身世,所作所为。

巴夫可罗战战兢兢,他说这“狼面人”来沙漠才不过两三年,他来无影去无踪,任何人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在哪里——当然必定是在沙漠里。

他常常单身劫掠整队的驼商,可是他却也常常把沙金往贫民堆里面送,贫穷的汉人喊他是“天狼仙”,贫穷的维吾尔或是哈萨克人,则唤他是“呼可图”(大神)。

可是恨他的人则叫他“狼崽子”、“狼面人”,这种叫法不胫而走,“狼面人”令整个的大沙漠为之战瑟。据说他脸上常常覆戴着一块狼皮,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却是极少极少。

除了“狼面人”之外,在天山一带出没的还有一个怪人,这人叫“老猴王”,也是一个谈起来令人吓掉牙的主儿。

据说这“老猴王”是一个个性极怪的老人。因为瘦小干枯,行动敏捷而得名,这人虽不打劫行旅,可是却有一个怪癣,在他所出没的周围百里之内,不许任何人带有兵刃。只要犯忌,此老下手极狠,他和“狼面人”水火不相容,可是二人谁也不能把对方如何;据说二人曾暗中比试了十次以上,仍是分不出高低强弱,他们之间的恨也就更深了。

大戈壁出了这么两个怪人之后,过往行人客商,没有不出一身冷汗的,他们在“狼面人”的势力范围之内,绝不敢带有巨金。否则哪怕是留下一蹄之痕,这怪人也能由驼马的蹄迹深浅上,分辨出有多少油水。他的判断力,竟是奇准无误,百试不爽。

到了“老猴王”的势力范围之内,都要乖乖地放下兵刃,显然老猴王好说话一点。可是“老猴王”脾气常常反复无常,而且此人既名为“猴王”,生性多少也有些近似“猴”类的,他很喜欢捉弄人,遇到他也不是一件好事。

巴夫可罗绘影绘声地描叙着这两个怪人的行径,二人如同听神话似的听着,他们想再多知道一点这两个人的情形,可是巴夫可罗所知道的仅此而已。

最后他奉劝二人,沿途一定要特别小心,但年轻好胜的陈宋和依梨华,并没有十分得进去。

他们认为,这两个人的武功,只不过可以吓吓过往商旅而已,至于他们二人,那是无所畏惧的。

巴夫可罗补足了他们的粮水,第二天黎明,他们开始经过草地向大戈壁而去。

中午,他们已踏进大沙漠的边缘了,任何人只要向这大沙漠一踏足,那是要有相当勇气的。因为这片沙漠太大了、太广了,广大得令人望之心惊!

这里有一部份回人盘踞着,他们还兼营贩卖零星食物和奶-子茶。二人在这里用了午餐,吃的是糌耙和青裸饼,风干的马肉,喝着略有些酸味的奶-子茶。沙漠里的热风阵阵吹过来,吹在人身上痒痒的,很想用手去搔。

依梨华把一个皮褡裢似的皮囊拿出来灌满水,足有两大桶,然后让马驮着。陈宋不解何故,依梨华告诉他说,是拿来饮马的,她说沙漠里可能两三天不见一滴水,那时这些水就可用上了。

然后他们自己也把水囊灌满了,太阳快下山时,他们又开始上路了。

夕阳下的沙漠,是那么的柔和,天边的一抹红霞尤其衬托得可爱。这广大的沙漠,就像是一片极大的鹅绒软床,行走在上面的人,多少也有些这种感觉。

他们彼此指着说着,不知不觉天可就黑了。

星月下的沙漠,显得冷嗖嗖的,那些吸满了光热的沙粒,有时候就像鬼火一般地放着闪闪的光。当强热散尽时,才感觉到气温陡然地下降,骑在马上的人,立刻感到有点冻耳冻手的感觉。

走了一大段路,仍然没有发现有水草的地方,可是马上的人,已有些冻得吃不消了。

正当他们下了马,预备在沙漠里凑合一夜时,忽然发现远处有三点灯光闪动着。

初看时,这灯光距离很远,不多时已在眼前出现了,那是一队为数约有十余人的马队,为首三人手中举着马灯,射出黄澄澄的光华。

陈宋不由一怔,依梨华却一扭娇躯,窜至马前,伸手抽出了一口长剑,惊道:“不好了,是马贼!”

陈宋皱了一下眉,冷笑道:“先不要动手,待我们看清了再说!”

说话的工夫,来人已近,这群马贼,倒真是训练有素,人一到便刷啦啦把二人围在了当中,三道灯光一齐照射在二人身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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