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三刚一走出法院的大门立刻就后悔了,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孩子他妈和他好的妈风一样往停车场走,老太太的腿脚也立马利索起来,一老一少的背影像是被狗撵着,脚下生风。浪三想喊一声,但声音还没有冲出口腔,就给憋了回去,他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金黄的夕阳,小风不停地吹着,轻轻拍打着浪三阴黑的脑门。
“我上当了,”浪三心里默念着,“我上当了,她们合伙算计了我,几个月的努力算是白费了。”
浪三再一次走进了小学生的作文里,“又是一个五月的黄昏,晚春的印迹还未抹去,初夏的滋味已经悄悄挂上了枝头,我们走在充满不确定的街道上,烤羊肉串的香烟散进了我的鼻孔,我拼命地吸着,吸着,吐出来的是无尽的遐想。夕阳下不光是温存,还有伤人的谎言,我信了,我真的信,稀里胡涂地信了。晚风贴在我脸上不走,他是想告诉我什么呢?在不远处,就在不远处的铁门里,隐藏着一双期盼的眼睛。”
浪三一直走在小学生的作文里,他的智商也回归到小学三年级。两旁向后倒下去的树,越甩越远的行人,视而不见的各种面孔,直到面对地下室的铁门时,他仿佛又回到了中年男子的角色。
“咣当”一声,铁门被推开了。
女人半靠在床上看电视,饭桌上的电饭煲“突突”冒着热气,旁边还有一个小火锅,一盘鱼片和两盘蘑菇整整齐齐地摆成简单的造型。
“回来啦,今天我特想吃火锅,就买了一条草鱼,还有金针菇,血豆腐在冰箱里。我还买了几个老玉米,应该快煮熟了。”女人说着下了床往厨房走,浪三听到瓷碗碰撞的声音,女人笑着把碗和筷子放在桌上,顺手打开了火锅的电源。“我没有买作料,我吃老干妈,你吃什么自己弄吧。”
浪三面无表情地重得着每天回家的动作,其实他的脸上写满了表情,只是自己无法控制,他看到桌上的晚餐并没有特别的感觉,而是想到晚餐后将要发生的事情。
“你回来够早的。”浪三边换拖鞋边问。
“早什么?下了班就跑,还逛了一圈菜市场,都快没人了。”女人麻利地把老干妈调料倒在碗里,还用舌头把筷子头的剩料舔到嘴里,“啊,真香,快吃吧,已经开锅了。”
地下室升腾起层层的云雾,有意遮挡着浪三尴尬的脸。女人在迷雾中娴熟地涮着鱼片,不时还给浪三拣一片。
“快吃吧,多香啊!”
所有的东西到浪三嘴里都一个味,他破例也崴了一勺老干妈,
“你不怕辣啊?”女人问。
“嘴里没味,我想吃涮羊肉了,好长时间没吃了。”
“多贵啊,你知道现在羊肉多海鲜一斤吗?三十多,咱们快吃不起了,凑和吃点儿鱼算了,等咱们有房子了再吃。”
“看来这辈子也别想吃了,”浪三脸上的苦笑感染着对面的女人,“周末就吃,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周末回我妈家吃,咱们能省就省。”
浪三边吃边等,他在等女人的问话,这顿丰盛的晚餐其实就像犯人行刑前的那顿安慰饭,吃饱了好上路,女人精心安排的节目就要开始了。
晚餐后还是浪漫的散步,浪三用嘴含着自己的心,生怕跳动的心从身体里掉出来。他陪着女人在小区的四周走了一大圈,女人的嘴海阔天空地聊着,就是不奔主题,急得浪三快要主动说话了,但他还是下定决心等,等下去。
月亮和还星星都快等不及了,小风在耳边轻轻地提醒他们,太晚了,再不说正题恐怕就要天亮了。
被窝里的浪三轻轻松了一口气,女人的腿像蛇一样緾着他,头紧紧地靠在他那并不丰厚的胸脯上。浪三心里倒数十个数,数完就准备睡觉。“十、九、八、七、六、五、四。”
“今天怎么样啊?”女人在浪三的胸前吐了几个关键字,她的耳朵紧紧地贴在浪三的心脏上,就像一个测谎仪,浪三的每一句话都经过女人的分析和考察。
“没办成,法院没有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