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漫山遍野的厮杀声和惨叫声,看着无数人倒下、无数条鲜活的生命流逝,刘协觉得自己的手脚已经完全麻木了,软绵绵的使不出半点力气,只能在侍卫的搀扶下向前迈动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
头脑已经一片空白,耳朵里面乱糟糟的鸣响,让他几乎听不到其他人究竟在说些什么,只有从那些焦急或是惶恐的面孔上勉强分辨出对方的意图。
就像是弱小的鸡雏逃避老鹰的捕食一般,刘协一行拼命逃跑,直到日落西山,他们才借助夜色的掩护,勉强离开了身后西凉铁骑的追杀。
“董承……无能之辈……”喝了一碗稀薄如水的热汤之后,刘协稍微恢复了些许力气,极力控制着不住颤抖的嘴唇,压低声音说道。
在当初的立后之争中,朝臣们选择了士人阶层出身的伏完,以及他的女儿伏寿作为皇后,为了安抚董承这个军头,众臣又提议将他的女儿董瑜封为贵人,从此董承借着国丈的名头,就开始耍起威风了。
御驾从长安离开,东归洛阳以来,一路上的幺蛾子不断,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董承、杨奉、杨定这三个西凉军头领弄出来的,他们赶跑了郭汜、气跑了张济,然后杨定也跑了,随御驾东归的部队实力大减,面对卷土重来的李傕郭汜等人,无论从兵力还是将领素质方面都差着一大截子。
这种明显的差距带来的结果,就是三天一小败、五天一大败,从东涧到弘农、到曹阳亭、再到现在的陕县附近,短短五十里路,天子一行就已经把几乎所有的皇室器物、卷宗典籍给丢了个干干净净,随行人员的损失更是数不胜数。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无疑就是骄横跋扈、不断挑起事端的董承。
就在几天前,盘踞在河东的白波军贼首李乐、韩暹、胡才等人,以及南匈奴右贤王去卑等人接到前来护驾的圣旨,以为自己捞到了洗白身份,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光明道路,高高兴兴地带着全部兵力渡河助战,其中甚至有五千多骑兵,令人大为鼓舞。
这只生力军的战斗力也还不错,第一仗就把李傕郭汜的飞熊军先锋给顶了回去,不得不退兵二十里以暂避锋芒,按照杨彪等人的建议,只要稳扎稳打、且战且退,令李傕郭汜等人心生忌惮,便可顺利返回洛阳。
可是董承偏不!
在他的鼓动和暗中串联之下,杨奉、胡才等人也有些飘了,竟然不遵军令,擅自对飞熊军展开了追击,谁知道对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李傕以身为饵,引诱杨奉等人沿河追击,然后郭汜、张济简简单单地一个侧击,就把白波军和匈奴人全部赶到黄河里喂鱼去了,原本声势浩大前来护驾的部队十不存二三,偌大的黄河河面上都漂满了死去的人马尸体。
李傕郭汜等人在解决了这支生力军后士气大振,顺势又是一波反推,危难关头,董承和李乐护送着天子先行逃命,再次强令伏完与天子禁军断后,其中打的什么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也不知道伏卿是否脱险了。”刘协忧虑地望向西方,口中自言自语起来。
伏完本是文人,不懂什么战阵之术,率领的羽林卫士更是组建不久,战斗力只能算得上马马虎虎,又怎能抵挡住久经战阵的西凉铁骑?
可是担心归担心,刘协转头一看,不远处的伏寿正抱着膝头呆呆地坐着,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连忙走到她身边,轻声安慰起来,“不用担心——这是什么,你身上怎么会有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