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一如既往的寂寥。
幽幽的天底下藏着一栋不起眼的小楼,小楼里藏着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十七岁女孩。
月光伴着晚风悄然潜入,窥视着橘黄色暖灯下女孩的手。
女孩将无意间垂下的青丝撩到耳后,然后将这一双漂亮白净的手放入面前的水盆里。
她闭上了眼,轻握手掌撩起清清凉凉的水。
清水顺着手掌纹路走了一圈,无力地滴答落下,就像小雨坠屋檐。
她用食指在水里画了一个圈,漾起的涟漪模糊了她的指尖。
她是一名巫师。
身旁的法杖缓缓飘起绽放出微弱的光,她轻启薄唇,念出了一个诡异的咒语:
“画个圈圈诅咒你。”
话音方落,风便骤起挟清水穿过纱窗直奔远处的少年而去。
做完这一切,她懒洋洋地绻在电脑椅上,打开了qaq,一个类似于lol的公平竞技游戏,“这么晚还不回来不行,我得去看看你。”
小楼外,明月清风。
荒冢绵延的小道旁,苍茫的冷月照着苍老的木台,凄凄的风轻轻撩动着少年的衣袂与及腰长发。
木台摆梨花浊酒一壶刻字竹签一筒,并陈砚一方墨笔一支宣纸一叠。
弱冠少年正襟危坐,三尺青锋侧悬腰间。
他有酒有剑也有故事。
他不喝酒,不练剑,也不讲自己的故事。
他就是个贴手机膜的。
兼职算命以及卖字画。
“咳。”
少年毫无征兆地重重咳嗽一声,暗淡的血平缓地从嘴角流出顺着下巴缓缓滴在了艳丽的红衣上,平缓到仿若进行某种虔诚而庄重仪式。
暗红的血在这一刻看上去就像这周围的夜一样黑。
少年平静而熟练地捡起袖间手帕拭去红衣上的血,这个动作他做了无数次。
自从五年前穿越后,他每个月都要流几次血,很有规律。
习惯了。
如果这血不是从嘴出来的,他早就找点东西将伤口塞住了。
当然了,塞嘴的道具也不是没有。
风忽然变得有些潮湿,仿佛夹杂了温婉的大家闺秀出浴后裹衣挟带起的水汽。
当然了,空穴来的风总是有些湿润的。
少年站起了身,他知道这风是梨忧送他的。
梨忧叫他回家了。
月下,他一身红衣娇艳欲滴。
初来这个世界还是一头短发一身短袖,现在长发及腰,可长衫儒雅可巫袍鬼魅可红衣诱人。
藏在长发里的,是五年的岁月。
他越长越漂亮了。
也越来越妩媚了。
出门不带把剑,他都觉得不安全。
毕竟这世上知难而上的人还是挺多的。
将摊位锁进地下室,他出来后移步朝着远处小楼走去。
堪堪走了几步,他望着高山与明月,忽然想起这几年的遭遇,于是轻叹一声。
他念了句苏子的词句。
赤壁赋。
“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
刚念一句,他所在的空间仿佛就压抑了起来。
忽然间。
“轰隆!”
朗夜的天空劈下一道雷,雷很粗,跟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木桶似的。
这道雷直接将距离他十米远的一座孤坟劈裂开来,那冒着的青烟和闪烁着的密密麻麻的电弧,仿佛是在昭示着某个很大的秘密。
落阳被土壤传来的电弧电的愣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摊上事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么粗的天雷电的他还挺舒服的。
他很快的便镇定下来,毕竟连穿越这种大风大浪他都经历过。
等一分钟后。
青烟尽散电弧消隐,那座孤零零的坟提醒着他方才发生的事并且顺带着引诱他朝那儿走。
落阳眯了眯着眼,朝着那座坟走去。
他很早就发觉这座坟有点奇怪。
因为这个乱葬岗里的其他坟都没有这座坟长得清秀漂亮。
落阳这几年的夜里将这片坟场所有的坟都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
他也没什么其他的爱好了。
他不是变态。
他只是有病。
他继续朝这座被劈开的清秀的坟走去。
一步一步又一步。
每走一步,他就觉得自己又老了一秒。
走到那座坟前。
原本的凸起,变成了一个接近三米的凹陷。
落阳俯眼望去,时间在这一霎那仿佛停滞了。
他看见了一台墨绿色的像是机甲的东西,这东西有一半还埋在浅土里。
落阳深吸一口气,环顾一下四周,然后迅速跳下去将这机甲身上的土层全部扒开。
借着垂落的月光,他看清了这台“机甲”的模样。
仿佛染上了某种蕴藏罪恶的绿色液体,这台“机甲”的墨绿主色调以及夹杂着的或明或暗的复杂纹理,在赤裸裸的月下昭示着它的邪恶与妖异。
它仿佛来自地狱。
不,它就是来自地狱。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然而呼吸却反常的更轻了。
安静躺在他面前的这具“机甲”,在这一刻完完全全地霸占了他的视线。落阳看着它,仿佛看见了整个星辰大海。
这令人心醉、目眩神迷的美。
看着它的眼睛,落阳觉得自己坠入了地狱的深渊。恍惚间他记起曾经听过的一句话,当你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望着你。
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恍惚里,他看见这具“机甲”站起来了。
落阳本能地举头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