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杨恒一大早就离开了相府——昨晚分手之际杨廷和郑重其事的吩咐他:“明天一早你就出城,以后没事没非的不要回来。”这让他十分奇怪,实在搞不懂老爷子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难道那几乎如临别遗嘱似的重托只是一场梦么?
魏广瑞一家子已经走了,只带走了他们自己的东西,听思祺说,临走时魏广瑞家的说的话特别不好听,但杨恒并未往心上放,他是注定要做大事的人,魏广瑞他们那些人在他眼里其实跟蝼蚁没什么分别。
下人们的态度倒是发生了天壤之别,变成了发自骨子里的敬畏,他们想不明白以前那个虽然没什么出息,却也人畜无害的三少爷为什么会突然变的这般冷血,要知道魏广瑞可是杨府的老人,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结果不过是因为魏广瑞家的多了几句嘴,竟然把一家子扫地出门了。
兔死狐悲,下人们其实是心有戚戚的。
但这些都不会放在杨恒的心里,他随意的跟下人们打着招呼,一边吩咐思祺去准备午饭,一边径直去找张璁。
张璁的女儿在,所以杨恒几乎不来他们所住的这个小院儿。
“杨兄弟,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张璁正在树荫下读书,听到动静后放下书迎了上来。
一个淡粉色的身影在门口冒了个头,然后又倏地闪了回去,速度太快,杨恒甚至没有看清长的什么模样。
“老哥哥这是笑话小弟呢是吧?”杨恒打了个哈哈,本来想说说大礼仪的事儿,突然又改了主意:“中午没事儿,特意叫你去喝酒,要不要给嫂夫人请个假啊?”
张璁老脸微红,呛声道:“跟她说什么,妇道人家,就知道啰嗦。”
屋里传来一声轻咳,张璁拽着杨恒就往院外走,好像生怕他老婆追出来似的。
“首辅大人怎么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璁主动挑了起了话题。
“这个……”杨恒迟疑了一下,回来之前,他急着想找张璁探讨这个问题,见到张璁之后却又不想说了,因为他不希望日后张璁支持朱厚熜这事儿受到自己的影响。
可惜张璁好像比他对这个问题还要关切,望着眼前这双视线灼灼,与那布满皱纹的老脸一点都不相称的眼睛,他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也许现在张璁已经从这件事情上嗅到了机遇。
时势造英雄,如果没有大礼仪,张璁这样的年纪,恐怕终其一生也没有出头之日罢?
“家父自然是要坚持到底的……”
“你没有劝劝他?”
“劝了,没用。倒是你,你就没有什么想法么?”杨恒知道不该试探张璁,但还是没忍住,心里不禁暗想,自己和张璁之间到底有多少真情实意呢?假如他不是张璁,自己肯定不会如此刻意亲近吧?然后随即又笑自己想的太多,打死张璁都不可能知道自己知道历史的走向,如此说来,在他那里,自己永远都是折节下交,他永远也不可想象到自己接近他其实抱着目的。
他肯定也想过自己结交他的目的,但答案只能是志趣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