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曜下意识的用手去拢住那一丝灯火,以防被风吹灭。
张鲁见清了来人,也不再踱步,刚好伫立于中央,像是始终在那静待似得。他换上一副轻松平淡的语气,说道:“王当,可都探听清楚了?”
来者正是当初随骆曜南入汉中的护卫王当,他穿着一身黑衣,魁梧的身躯倒显得有些瘦削。他转身将房门关上,先是往骆曜看了一眼,然后递上几份帛书说道:“这个来敏与那个叫吴班的,确实是南下探亲的。在下趁他们睡着之后,潜入房中,搜得几份帛书,请师君亲览。”
张鲁毫不迟疑的伸手接过,一边将其展开一边冲王当挥了挥手,待王当自觉退下后,张鲁也一目十行的看完的家书,不禁大松了一口气:“幸而是虚惊一场。”
说完,便把帛书交给骆曜,自己却步履轻盈的坐回了席榻。
骆曜仔细浏览着帛书,这几分帛书都是刘范、刘诞等兄弟、以及黄琬托来敏带给刘焉的家书,内容也都是些寻常的嘘寒问暖,字里行间也没发现什么隐语。
他喃喃自语道:“莫非朝廷真无伐蜀之议?”
“看来朝廷调兵武都,是真的要讨伐宋建了。”张鲁此时没了顾虑,头脑中堵塞的思路一时也灵光了:“武都郡有些氐人部族与我换过牛马、粮布,彼此有过往来。前日里彼等便来使说,陇西宋建于枹罕自称河首平汉王,又是改元,又是设置百官。朝廷恨其大逆,已与凉州刺史韩遂合谋,联兵共讨。想来此番驻兵武都,也正是这个缘故了。”
骆曜却未有因为这话而彻底放心,他凝眉道:“与武都相比,汉阳郡距陇西更近,朝廷若要讨伐宋建,何故舍近求远,不从汉阳郡出兵?”
“这应是为了防备宋建南逃,以及震慑武都、陇西等郡与宋建交好的羌氐。”张鲁笃定的说道:“宋建昔年遣使寻我,意图联结一气,可惜这次我帮不了他了。”
骆曜循着张鲁的话,从结论倒推缘由,谨慎的分析道:“宋建当初与王国俱为凉州义从,经营陇西已有十载,实力虽然不大,但颇有声望。韩遂在凉州为寇之时,也曾与宋建合纵。如今韩遂归降朝廷,受拜为凉州刺史,此战多半是朝廷想‘引风吹火’,让韩遂打头阵,最好是让他擒获宋建。非如此,不足以使朝廷信重,韩遂这个凉州刺史也坐不安稳。”
“正是这个道理。”张鲁笑道:“即便光武皇帝,亦要先得陇、复望蜀,眼下朝廷也是如此。待明年朝廷诏使韩遂攻伐宋建,我等正好可以徐图益州。”
骆曜也是深以为然,他们二人俱是忽视了隔绝在凉州与关中之间的雍州的作用,雍州刺史钟繇与武都太守韦端等人俱是调节各方利益关系、统一战线的好手,有他们在雍州怀柔羌氐。雍凉之地,只要朝廷不刺激得太过分,根本毋庸担心生乱』。何况以韩遂狡猾精明的性』格,绝不会在朝廷伐蜀的时候出头,反而会作壁上观,静观成败。
“这还得多亏了尊堂在绵竹斡旋,我等所奉行的‘大道’方有机会在益州大行。”骆曜直言不讳的说道。
张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毕竟让自己的母亲承欢于别人身下,身为人子再如何也是羞于提及、难以容忍的。若非骆曜与他是同道、又在阴谋诡计上还算是有些用处,张鲁哪里会处处容忍他?
当骆曜来到汉中为他献上计策之后,张鲁便一直谨记于心,此时因为母亲侍奉外人的事而心生恼恨,他不得不拿此事转移注意:“如今我已坐拥汉中,巴郡以西的阆中、汉昌等县也多驻有我麾下部曲。只待明年刘君郎身死,益州无人统御,我等便可挥兵南下,直击绵竹。那时先拥立刘君郎的幼子刘瑁为州牧,由我暂代军务,逐一拿下益州各郡!届时纵是朝廷派兵南下,也难抵我益州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