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家门外,怒放却有些磨蹭了,害怕父亲又会责怪她四处乱跑。阿妈只是有些唠叨,阿爹训斥起来却是很严厉的。
篱笆院墙内,一个小男孩独自坐在地上玩耍,怒放并没有看见母亲,便推开院门,喊道:“天远,阿爹呢?”
这个叫天远的小男孩就是怒放的亲弟弟,是在怒放十三岁那年出生的,如今已经二岁多了,长得结结实实的。
对于这个弟弟,怒放打心底里有些妒忌,尤其是看见阿爹抱着天远玩耍时眉开眼笑的脸,怒放就生闷气。在她记忆里,铁匠从来没有那样对她笑过。
天远正玩得兴起,头也不抬,用含糊不清的口齿回答怒放:“爹爹在屋里,阿妈在做饭……”
怒放从院子里的水缸里舀水,仔细洗掉手上的血迹,嘀咕道:“又没有问你阿妈的事。”她不喜欢天远,忒爱挑他毛病,也不曾想,两岁的孩子能这么清楚的分辨日常琐事,已经不容易了。等打开门帘,一看,怒放有些发愣,屋里原来有旁人在。六七个男人一起齐刷刷的望向她,阿爹坐在桌边,正瞪着自己。怒放赶紧低下头,想钻进自己房里去,却被阿爹叫住:“真没规矩,见了客人不叫的么!”
怒放站住了,委屈的道:“我又不晓得他们是什么人,哪知道叫人家什么才好?”
铁匠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张口想要训斥,看一眼客人,又觉得不合时宜,便赔笑:“这个是我的女儿,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失礼了,将军不要见怪!”
怒放就听见被阿爹唤作将军的那个人淡淡的回应道:“哪里,您客气了。”
时常会有客人来,但那些人顶多在铺子里坐坐罢了,从来没见过被父母迎进家里的。并且,这个什么将军说话语气很是平淡,和以前那些人大相径庭。怒放不由得好奇,就仔细看了去,只见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双剑眉生得十分好看,脸庞也英气的很,正端坐在那里,发现怒放瞧他,便也多看了怒放一眼。
怒放被他这么一看,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窘。她在林子里钻了一天,不说蓬头垢面,头发、衣衫凌乱不堪倒是真的,如今被一个衣着雍容的男人瞧着,自然而然就羞愧起来,也不和铁匠顶嘴争辩自己是不是失礼了,把头一低,就钻回了自己的房间。耳中却听到那将军的话语。
“令千金生得倒是俊俏,可惜是个女孩儿,先生的家传手艺怕是学不来了。”
铁匠叹息道:“可不是么。好在半老还得了一子,就是现在年纪太小,不过十年八年也拿不起来家伙啊!”
怒放往床上一坐,心里难过了:“阿爹又在天远、天远的,说的好像只有天远是他儿子,我便不是他女儿似的。那个什么将军也说什么‘可惜是个女孩儿’,难道女孩儿就不是人么?”想了想,心思又一转:“一定还是因为我既不能学打铁,又不会做农活,更不可能去打猎,是个没用的人,所以阿爹不喜欢。更何况,我连嫁都嫁不出去呢……”
怒放想着越发伤心起来,干脆躺倒在床榻上,也不梳理,望着屋顶发呆。母亲过来打开门帘,见怒放躺在那里,便叫她:“怒放,还不梳洗一下,过来帮帮阿妈。”
怒放不情愿的爬起身,拿起梳子胡乱的拨弄几下头发,便跟着阿妈到了厨房。她一边烧火,一边小声的问:“阿妈,那几个人要在家里吃饭嘛?”
“是啊,大老远的赶来的,家里也没什么能招待的东西,真怕被人家笑话。”
怒放嗅着空气里的肉香,吃惊得不得了。此刻锅里炖着的,应该是家里留了好久都舍不得吃的麂子肉啊,那可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了,阿妈竟然还嫌不好,那几个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啊?
“阿妈,他们是什么人啊?”
阿妈小声道:“那个人,是飞扬城的城主,飞扬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