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挂着串的水珠,一直滴答地响着,缠绵入梦。</p>
六月梅雨季节,江南梅子飘香,漂泊在外的异乡客,醉在长江水岸的乌篷船中。一壶梅酒,一片孤帆,穿过古朴的石砌小桥,摇摇晃晃,去到另一个异乡。而酒醉的女子,在木浆两边摇起的潺潺水流声中,在檐下青石板路上开出的朵朵水花里,梦回细雨绵绵的长安。</p>
自从没有了姑姑,蓝若璃便再没有家,一场酒醉一场梦,醉了、梦了,就能回家了。</p>
只是梦中酸涩袭来,便再也忍不住了满腔热泪。</p>
却有纤长的手指划过眼角,拂去了蓝若璃温热泪滴。那指尖儿上薄薄的一层茧,好像三月的柳絮扑面,轻柔而又酥.麻的触感,让若璃禁不住往男人的指头上又蹭了两下,才清醒过来。</p>
头好疼……</p>
若璃半张开眼,夕阳余晖洒进眼底,让她水雾迷蒙的双眼漾起丝丝金色波澜,皓若繁星。</p>
赫连长君低头瞧见她一脸惺忪地望着自己,那水波荡漾的眸子好像被先前的那场雨洗刷过一遍似的,不染纤尘,心口竟是“咯噔”一下,抚摸她眼角泪痕的手指怔愣地停止住了。</p>
是他……若璃看着眼前男人,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她记得是长君冲进大堂来替她解围,抱她回房。他动作很轻却很敏捷地将她放在床上,拉过被子来盖住她冰冷麻木的身子,低头轻声地对她说:“没事了。”</p>
就是那三个字,让她在老大夫慢吞吞的诊治中,安心地睡了过去。</p>
看着照进窗户来的金色斜阳,将他的白衣一侧也染成了金黄,忽然有什么东西划过了脑海。还记得那一日出了帝都,在碧阳坡上,骑着二皇子的马经过赫连长君身旁,也是这般惊鸿一瞥,他穿着白衣,染着阳光的金黄,像极了古墓里那副画像中身着龙袍的君王。</p>
但眼前的赫连长君,虽然有着皇室血统与生俱来的贵气,却缺少了那画中端坐男子的霸道气息。即便只是那样一副画像,若璃也能感觉到执笔之人对画中人的折服和膜拜,确是像对待名垂千古的帝王一般。</p>
“你……还在这儿?”迟疑许久,若璃哑着声音问。其实她只是不确定,他是出去之后又回来恰好被自己撞见,还是在她睡过去的这段时间就一直坐在床边。</p>
赫连长君一脸淡然地答道:“来看看你醒了没有。做恶梦了吗?”他以为,她还被大堂上受辱之事折磨着。</p>
听了他的回答,不知为何,若璃心里涌起一股失落感。</p>
——来看你醒了没有。言下之意,就是刚刚才来。若璃不禁暗暗嘲笑自己,怎么会天真地以为他会在这里一直守着她呢?或许是那一刻他的保护,真的让她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触动。</p>
只是她忘了,这个人是赫连长君啊,将她当成仇人、当成棋子、当成交易对象的赫连长君,他护她,怕也不过是顾忌着他们之间的一点点联系,还有摘星阁那边。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若璃也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真是可笑了。所以对于他后面那一句关心,她也只是敷衍地摇头:“没事。”</p>
作为现代人所经历的那一切,她不想在别人面前提起,即便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大堂上的事情发生以后,她越发觉得,脆弱是不能轻易流露给外人看的,因为总有那么一些人,以你的不快乐为快乐。</p>
而她蓝若璃偏是要活得骄傲,活得漂亮,让那些看她不顺眼的人过得糟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