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忙碌了一天的晋王府终于安静下来,犯了一天困意的太阳被斜风推着向西滑去,似是终于睡醒了,又似是有些不甘心落下去,拼命的散发着光芒,染红了西方半边天。
尽管它十分的努力,但泛着红晕的光环终究显得有些落寞有些惨淡。
霓裳院里静悄悄的,夕阳余光透过挂着稀落树叶的枝条,在地面上投下片片阴影。
黎言裳安静的立在树下,暖红色披风一直拖到地面上,脚下几片凋零的干叶子泛着一圈黄晕。
一阵风吹过,树枝上几片枯叶落下来,发出簌簌的声音,落在黎言裳的肩头上。
黎言裳身子微微一动,落叶顺着光滑的披风滚落到地上。
她禁不住感叹一声,天凉了,叶落了,秋天到了。
“大嫂,您这是叹的什么气?”万氏扭着纤细的腰肢走上来,站在黎言裳跟前,嘴角带着笑意。
黎言裳头也不回,继续望着不远处树上的枯叶,道,“我在感叹秋日萧索呢。”
万氏扑哧一声笑出来,捏着帕子掩住嘴,“敢情您在这儿学那些书生们悲春伤秋呢,瞧您这一脸的认真劲儿,怪不得大哥一见你便钟情上了。”
“我看你还是太清闲了,忙活一整天你还是精神的很呢。”黎言裳侧过头看看她,“看来我得想想再给你安排点什么事做了。”
万氏急忙摆手,“大嫂,您可快歇着吧,你这都快成甩手掌柜了,真个儿的什么都不管了。”
万氏挤了挤眼,低声道,“大嫂,雷妈妈……”
她说了这一句便顿住了。
黎言裳知她想说什么,遂道,“已经死了的人,就不要再提了。”
万氏便知她不想再多说,遂笑了笑,“大嫂说的是,死了的就死了,安安稳稳过好现在的日子才是最要紧的。”
黎言裳略一点头,面色真诚,“这几也忙坏了,别只顾着旁人,莫要忽略了三弟,养好自己的身子才要紧,有什么事,下头人能做的你就吩咐她们做去,不必事事都要你亲力亲为。这一大府上的事,就是忙死,你一个人也忙不完。”
万氏点头笑道,“我知道的,倘若我有嫂子这般玲珑心,哪还有忙不完的。”
黎言裳瞪她一眼,“少来取笑我了,对了,清露那边怎么样?”
万氏眼角挑了挑,面上露出一抹不喜,“还不是老样子,哪个也不理,哪个也不喜的,好像这全天下的人都欠了她一样。这一回,只怕更恨你了。”
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她恨我也是应该的,母女连心嘛。你自己多小心,多留意她,省的给你下绊子。”
万氏面色稍显清冷,“这个我倒是不怕。不过她恨得是你,不见得就把我放在眼里了。她那样的性子。”
黎言裳轻声道,“你又何必与她置气?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你才是要长久生活在这里的主子,她再回来,总是要敬一敬你这个做嫂嫂的。”
万氏语带讥讽的道,“我可受不起。”
黎言裳也不多劝,知她往日里也没少受了宇文清露的气,她对宇文清露的态度一时半会的也改变不过来。
静武院一片黑沉,死一样的沉寂过后,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杯子摔碎声,还夹着桌椅被推翻在地的咣当声。
又过片刻,里头传出低低的劝解声,“王妃,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咣当作响。
桃菊站在院内,心下惊惧不安,她已没有勇气再走进屋去,王妃疯了一样的砸光屋内所有东西。
她的心随着屋里头的碎裂之声沉的越来越低,几乎沉到冰窖里去了,经此一劫,王妃只怕再难起势了吧?
她是该进去还是该转身离开这里呢?
离开静武院再回到霓裳院里去吗?不,她已经没有机会了。唯一留在霓裳院的机会已经被她断送了。
如今,她也只有留下这一条路可以走了,而且必须把这一条路无限的延长下去,如果王妃没了,她的路也就走到尽头了。
她咬了咬牙,缓步走进去,默默的站在门边,默默的弯下腰,默默的开始收拾地面上的碎片。
仝氏正在气头上,一张脸异常苍白,一双眼也深深的陷了下去,胸前一缕长发,发尖上闪着银光。
她将房内最后一件玉器狠狠的扔到地上,尖锐的碎裂声刺得耳朵生疼,她早已麻木的没有任何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