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的灵魂，婴儿的身体，这是我的幸，还是不幸？她闭目沉思。福楼拜是恼恨身体的，自己是它的奴隶。这话不是没道理，为了喂饱它，为了给它找房子住，我们或许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本意，去做一些不愿做的事，去一些不愿的话。生活的无奈，常常是为了这一幅躯壳。可是，若没有这幅躯壳，再怎么丰富满足的灵魂，又何所归依？</p>
“灵魂，该做身体的朋友。”她脑海中模模糊糊浮现出这句话。这好像是罗素过的话吧，灵魂和身体，应当和平共处。</p>
正思绪万千时，她耳边传来轻柔的话声。</p>
“……看看咱们多可爱。娘子，便是看在的份上，也莫和我置气了，好不好？”是男子的声音，很温柔。</p>
短暂的沉默之后，宛转好听的女子声音响起，“囡囡名字定了，？”</p>
“是，父亲和母亲意思一样，囡囡跟着哥哥们排行，九。她的名字，便是了，‘报之以琼玖’的玖。”</p>
“，……”女子回味着这个名字，轻轻笑起来，“好啊，，这名字很可爱。”</p>
男子一定是很高兴的，陪着她一起笑，颇有讨好之意。</p>
“不生气了？”男子柔情的询问。</p>
“我不气别的，只气你夹在兄长和弟弟之间，总是吃亏。”女子幽幽道：“还有，竟差儿要叫别人做娘。相公，我不依，无论如何也不依。”</p>
若真的称呼伯父为“大爹”，叔父为“三爹”，那大伯母岂不是成了“大娘”？三婶婶岂不是成了“三娘”？是可忍，孰不可忍。</p>
“只能叫我一个人做娘，旁人谁都不成！”女子动听的声音中，透着娇纵和任性。</p>
“那，嫁人之后，怎么办？”男子虚心求教。</p>
“叫婆婆好了，或者，非常客气的称呼‘母亲’。”女子轻描淡写道。</p>
男子低低笑起来，“好，全依娘子。”</p>
我是，我娘好像有些傲骄，我爹疑似妻管严……女婴很想叹气，她同样不知道，这是她的幸，还是不幸。</p>
“你六年来都没有进京会试，我可有过什么？相公，你友爱兄弟，一意为长兄着想，我无话可。簪缨世族之家，哪家的子弟不用克制自己的**，不用为家族做出牺牲？这道理我明白，自不会跟你聒皂。”</p>
裴家三兄弟，老大裴引性情忠厚老实，却不及两个弟弟聪明伶俐。老三裴弼最是机灵有眼色，耐性却是略差了些。论起读书，倒是老二裴弭最有悟性。五年前他和大哥一同回原籍乡试，他中了举，大郎却名落孙山——那年，他只有十八岁。</p>
裴大爷落榜之后，难免有些沮丧。一则他是日夜苦读，考不中未免愧对自己所下的功夫；二则，弟弟中了，他却落榜，颜面无光。</p>
接下来的春闱，裴二爷便以“身体不适”“文章火侯不到”为名，推辞不去。他或是在书斋读书，或是在衙门里替父亲处理些杂务，看起来怡然自得。</p>
“不中进士，半分不可怕；若一个不心中了同进士，可怎生是好？我还是多读几年书，厚积薄发吧。”裴知府、方夫人、裴大爷劝他时，他便如此笑答。</p>
林幼辉的父亲、兄长、姐夫全是进士出身，且官位不低。可是，她从来没有催促过丈夫，从来没有逼迫裴二爷立时三刻进京，求取功名。</p>
“娘子，我一直以为你是性情淡泊，无意于世俗利禄。”男子声音低沉，“却不知你是这般的体谅我。”</p>
“感动了吧？知道你娘子的好了吧？”女子笑盈盈，“相公，我都盘算好了。你一边读书，一边跟在父亲身边学学为官理事之道，等再过几年，你便进京会试去。若你高中了，到时候不只阿琦、阿瑅，连咱们都会替你拍掌叫好了，何等得意？”</p>
夫妇二人轻轻笑起来，显然心中极是畅快。</p>
我还负有这样的使命呢，要为他拍掌叫好？女婴倾听许久，渐觉有趣，娘应该是位秀位慧中的才女，大事看的很清楚；爹不只有才华，还很有责任感；最难得的是，他们很恩爱！</p>
父母感情好，对于婴儿来，是很幸运的事啊。女婴想着心事，不知不觉间，甜甜睡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