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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上，景兴帝说罢谷大祖的罪名之后，朝臣们都沉默了。</p>
集贤殿中年轻的官员，那些对谷大祖抱有深深同情和怜悯的官员，是没能站在宣政殿上的，因而他们并不能为谷大祖伸冤。</p>
而朝中重臣如沈华善等，早已在紫宸殿向景兴帝求过情，可是没有半点效果。</p>
景兴元年的冤案，就出现在这里。谷大祖、郑闲、沈则思带领的安北府兵，为了守住北疆，为了保护北疆百姓，以五万的兵力，就以奇计祭拜了十几万突厥大军，立下了天大的功劳。</p>
可是这天大的功劳，为国朝奸佞所迷蔽，传到京兆的时候，就成了叛国投敌的天大之罪。这样的结果，除了可笑讽刺，不知道该说什么。</p>
谷大祖和沈则思立下奇功，郑闲英勇战死，这些真相，都没人知道。此刻在京兆里，大永君主和朝臣只在定谷大祖的罪！</p>
若天公有仁，见到这些事情，会作何想？</p>
君主无道，朝有奸佞，礼崩乐坏，是以征伐礼乐从四处出。或者这就是大永朝政的真实面貌了，物必先自腐，然后才滋蠹虫，就算谷大祖、沈华善这些人，再有心，也无力回天。</p>
沈华善此刻静默站在紫宸殿上，心中所想的，竟然不是如何去保住谷大祖和沈则思，也不是如何保住自己中书令这个位置，而是想起了君复乐临死之前的那一番话语。</p>
荧惑守心，国朝将亡，这是天象？还是真实朝政？这样的国朝，这样的皇上，他还有守住的必要吗？</p>
在这个皇权至高的时代，沈华善这样的想法，乃是大逆不道论罪当诛的，因这是不臣之心。</p>
如果没有兄长沈从善，没有孙女沈宁，或许沈华善也只是大永一个中规中矩的朝臣。就算做到了顶级权臣中书令的位置，最大的可能，也就是像韦景曜这样，为了皇上为了朝廷尽忠——就算这个皇上多疑昏庸，也没有生出不臣之心。</p>
可是沈华善受了沈从善几十年影响，没有一般朝臣对君主皇权的绝对畏惧和崇敬。</p>
尤其是近十年以来，他看到了朝中太多的事情，那一个个朝臣所作的每一个选择，对于沈华善来说，都是一个冲击。</p>
为了门下给事中这个位置，吕务厚被杖死、申科郁郁而终，他们想要保住的，不仅仅是一个职位，而是一个规范，一个能够带领大永朝臣、百姓走向更好的规范。</p>
如今，沈华善想守住的，也是一个规范。规范，是什么呢？对于君主而言，规范就是勤政爱民，就是亲贤臣远小人……</p>
可是自从景兴帝被册立为太子以来，沈华善就见到这个规范在日益消退。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沈华善发现，这个君主，他完全没有追随的必要了。</p>
对于一个臣子而言，不追随他的君主，能有什么下场？</p>
“中书令沈华善治家无方，致令族中子弟沈则思卷入北疆乱局当中。故夺其中书令一职，即日起效，罢退朝廷！”</p>
景兴帝最后这样说道。他这几句话，对于朝臣来说，无疑是个惊雷消息！</p>
夺沈华善中书令一职？！怎么会这么突然？！那么谁可堪中书令之位？</p>
所有朝臣都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华善，忽然觉得不能理解这个动向了。这个消息怎么会这么突然？</p>
他们原以为，皇上会看在沈华善过往的功劳上，对他网开一面的。可是谁料到皇上会直接夺了沈华善的职位？</p>
没有了中书令的沈家，还能谈什么权势？这一下，沈华善真的是被侄儿沈则思拖累死了！</p>
朝臣们暂时还想不明白，沈家之所以权势滔天，不仅仅是因为中书令这个位置，而是沈家数代，都出现了卓绝的人物，所有子弟同心合力，才有沈家今日的局面。</p>
所以沈华善不会为了自保，而像赵钰罡那样，推自己的女儿去死。他想要的，是尽可能地保存族中每一个子弟。</p>
这每一个子弟，才是沈家的根基。尤其是像沈则思这样的子弟，更是沈家不可或缺的人才。</p>
相比朝臣的惊诧，沈华善反而很平静。他缓缓出列，跪了下来，说道：“谢主隆恩！”</p>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是吗？况且祸福相依，谁又能说沈华善被夺职，不是沈家之福气呢？</p>
事情没有跌至谷底再无翻身机会的时候，谁又会知道，原来谷底别有洞天？</p>
“祖父还是被夺职了啊……”听到这个消息的沈宁，反而笑了笑。</p>
她还在坐月子，脸色看着倒是红润。她生产损耗的精神气慢慢补回来了。</p>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只慈爱地看着怀中的孩儿，并没有天塌下来的感觉。</p>
或许，沈华善被夺职，早就是可以预见的事情，她一点都不惊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