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的嗓音极轻，没有丝毫的怒气。</p>
他将衣襟整理好后，挑眉看着眼前的夏阮，“长安侯肯定没告诉你，他差点死在洛城了，就差那么一点……就死在我的手里，再也不能和你相见。”</p>
说完之后，朱砂便笑了起来。</p>
他笑的漫不经心，却让夏阮暗暗的抽了一口气。</p>
昔日，她发现萧九胸口的伤痕的时候，萧九只是淡淡地说，“小伤，不碍事的。”</p>
萧九说的十分认真，而且脸色也没有异常，她便真的没有多在意。</p>
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伤口在心前，昔日那种刺骨入心的疼痛，会是如何的剧烈。</p>
她心疼丈夫，不想让丈夫的身上再有别的伤痕。</p>
萧九笑着和她保证，以后不会再出事了。</p>
因为他有她了，他得对她负责，要陪她走过一辈子。</p>
夏阮想起那狰狞的伤口，心里微微一怔。</p>
难怪朱砂和她说，萧九差点死在洛城。</p>
差一点——</p>
“因为六皇子吗？”夏阮看着朱砂，眼神里露出一丝绝望，“你想扶持六皇子登基？所以，你想杀了那些妨碍六皇子的人。”</p>
朱砂将手里的汤药喝下，他整个人的神色，比刚才多了一分戾气，“是。”</p>
他没有否决夏阮的话，而是将身子往后倾了一些，又说，“也不是。”</p>
朱砂说的很认真，但是他的回答，却等于没有回答。</p>
夏阮垂眸，手紧紧的攥住了衣袂，“昨日的饭菜很美味，比安贵妃小厨房里的菜都美味。朱砂公子，你当真是费心了。”</p>
朱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将药碗狠狠的丢在了地上。</p>
药碗落地之后发出清脆的声音，只是这样做似乎还不能让朱砂泄愤，他瞪圆了双眼怒视夏阮。</p>
彷佛刚才夏阮的话，说到了他最痛的地方。</p>
朱砂看着夏阮微微隆起的小腹，冷冷的笑了笑，“是啊，姜嬷嬷是什么样的人，其实你应该是最清楚的。长安侯夫人，安贵妃有没有告诉你，从前在宫中小厨房里菜肴和糕点做的最好的地方，便是昔日长君公主的宫中吗？”</p>
姜嬷嬷在送菜肴进屋的时候，便知道夏阮已经认出了她。</p>
姜嬷嬷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这里见到夏阮。</p>
当初走错了路，走到长君公主昔日宫殿的人，居然是夏阮。</p>
她以为只是一个刚进宫的妃嫔。</p>
姜嬷嬷不动声色的从屋子里退了出来，但是她的情绪却怎么也不能平复下来。</p>
夏阮，还会记得她吗？</p>
姜嬷嬷将这些事情告诉了朱砂，朱砂听完之后，只是挥手让姜嬷嬷下去休息。</p>
朱砂知道，夏阮记得。</p>
夏阮是个极其有商人天赋的人，她见过的人只要一面，便能清楚的记在她的脑海里。朱砂认为夏阮也是聪明的，所以朱砂怎么也没想到，夏阮居然会和她说起姜嬷嬷的事情。</p>
他不想触碰过去的记忆，可是夏阮偏偏要让他记得。</p>
朱砂神色有些狰狞，“姜嬷嬷从前在宫中，叫桃红，姜桃红。”</p>
夏阮顿悟朱砂嘴里的话，却神色不改。</p>
但是她的内心，却早已不能平复下来。</p>
姜桃红，这个名字她已经在安贵妃的嘴里，听过许多次。</p>
长君公主身边有两个聪明伶俐的宫女，一个和长君公主一起被烧死在那场大火之中，另一个虽然活着，但是失去了理智。</p>
从大火里活着的那个宫女，便叫姜桃红。</p>
安贵妃特意嘱咐夏阮，不要再去接近那片废墟，因为太后念在桃红跟在长君公主身边多年，没有将她赶出宫。而是找了间离长君公主昔日寝殿不远小屋子，让桃红住了下来。</p>
这一住，便是许多年。</p>
安贵妃说，太后是愧疚长君公主的。</p>
当时安贵妃没有说的太明白，所以夏阮一直疑惑这件事情。</p>
太后为何会对不起长君公主，那个疯掉的桃红姑娘，现在还在那个地方吗？</p>
二十多年来，她是怎么度过这样的日子的。</p>
夏阮想到这些，哑然失笑，“你果然认识长君公主。”</p>
“对，我认识，我跟她生活了好多年，好多年。”朱砂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的脸色苍白的厉害，“大秦的皇室们都以为她死了，其实她没死，活的好好的。你看见这个小院子了吧，是她从前居住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亲手栽培的。只是，可惜啊……再美的地方，也留不住她这个人，她最后去了西域，最后死了也不能再回大秦的国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