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小桐和鲁薇有些热切的期盼中,我道出用意。
周世昌这几个月销售做得颇有些成效,我希望放手给他一个完全独立的团队,我一贯的原则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按照常规历史来看,周世昌现在应该在给某个女性口服液做上市推广,既然他到了我手里,我就要最大限度发挥他的能力。
我觉得中国历史上就有着无数不爱惜人才或干脆埋没人才的例子,我们在学校所学的历史满目皆是这种故事,听得让人心寒。聪明人对聪明人永远最不厚道,历代皇帝杀万中无一的人才像切菜,像周世昌这种人也能被公司放弃,而且是每次只要把事做好就被抛弃,只要听听就觉得齿冷。
在我记忆中,周世昌后来淡出营销界很大的原因就是已经不再信任人心,我觉得我现在是重建他对他人信任的时候了。
在我看来,虽然人不能完全对他人坦诚,但等价交换原则永远存在,你得到只能是因为你拥有别人想要的,如果没有,你就要付出。
我现在就要对周世昌的努力付出。
短短几个月内,周世昌挥军南下,把茶饮料市场做到了香港和台湾。香港本地凉茶业很多广东的百年老铺,深蒂固不容易动摇;台湾有老牌茶饮料品牌抵挡,真想占领大部分市场份额确实不太容易。周世昌在内地市场又要顾及两家公司的合力冲击,一个人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
其实我早就知道,所谓忙不过来主要是因为现在周世昌所带领的人员多半是几个制造厂里出来的营销人员,他只是挂了一个营销经理的头衔在拼命做事,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团队并不存在。
人员内部之间的事啊……我本来也不想管,但周世昌今年才25岁不到,实在太过年轻,就算再有本事,指挥不直属于自己的这些人也多少有些麻烦。
我现在倒背手,整个一个甩手掌柜的,小事都插不上手,这种内部矛盾一旦有一些苗头,总该出头解决一下。
鲁薇和张小桐坐在那里听我给他们分析公司内部矛盾的各种问题,听得眼睛都直了,要知道我从来不亲自去公司内部看情况——关键是现在这个外观去了也没什么说服力。现在说起来头头是道,两人的惊奇自然可以理解。
我看着她们两个傻笑:“我这叫理论派,说呢我就头头是道天下第一,做起来谁也不如。所以最后实行还是希望鲁姐多费心。”
鲁薇摇摇头:“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我只是说见地,不管年纪如何。”
我谦虚:“没什么不一样,不过是想的多一些罢了。”
张小桐笑着在旁边打了我一下:“说胖你就喘。”
我呼哧呼哧喘了几下,笑呵呵看张小桐:“是不是这样?”
两个姑娘都笑了,张小桐拿起茶几上的一打报表打在我头上。鲁薇在旁边啧啧赞叹:“你们姐弟的感情真好……”
我很少听鲁薇发出这种感慨,有点奇怪:“鲁姐也有兄弟姐妹吗?”
鲁薇微微一笑:“亲兄弟没有,倒有个很倔的堂妹。”
张小桐正把打得散落的文件一张张捡回来,闻言抬头对鲁薇说:“不如介绍给行文,将来娶了过门,咱们做亲戚。”
我刚拿起一罐红茶,听见这话手一哆嗦差点没把张小桐那件新买的白色小上衣上。我低头看顿在地上捡文件的张小桐,伸手去摸她额头:“姐,你别吓我,最近我可看了不少《飞碟探索》,你不是被外星人抓走过吧?”
张小桐笑眯眯露出狐狸伪装:“我跟你开玩笑呢,谁要找我弟弟,最少也得跟我打个招呼是吧哈?”
我赶紧陪笑:“那是那是,怎么着也要有我姐一半的水平才能考虑考虑……”
鲁薇每到这个时候就不说话,这次表情却有点不对,看我和张小桐都望着她,沉吟半晌才为难地开口道:“其实……让小桐一说我倒觉得……行文有机会可以去帮我看看,我也不明白这孩子脑子里在想什么……”
这绝不是什么好差事,我挠挠头:“能,能不能搁后?俗话说三代一道沟,鲁姐你也不用太担心,沟通这事本就得找同龄的。过几天我陪您去看看,不少时候其实孩子没什么事,都是当大人的瞎操心。”
鲁薇摇头:“你也不用找,她就在咱们学校读书,这孩子很疯,现在我叔叔怎么也管不住她。”
我一个哆嗦,看看手里那罐又要洒出来的红茶,干脆放回去了。
“鲁姐你说她在我们学校?”
鲁薇笑了一下:“就在你们班,和你一样,很少去上课而已。”
张小桐奇把文件捡好,坐到我身边:“鲁姐,我还从没听你说过家里的情况,怎么,你妹妹有什么问题么?”
鲁薇叹了口气:“这种家事不应该说给你们听的,不过你们都把我当一家人看,我就说了。我堂妹叫鲁倩,以前是很听话的孩子。后来在小学五年级开始不知道为什么跟很多我也不知道来路的人混在一起。我叔叔说了她几次也不听,后来我叔叔查到那群孩子有几个抢过人,找人把主要的几个送了劳改。从那以后,鲁倩两年多了没跟我叔叔说过一句话,干脆不上学了。今年我叔把她送过来,本希望换一个环境能好一些,可现在开学有一个多月了,我连她人都没见到。”
我表面上面无表情,心里却苦笑不已:这种事儿怎么也能让我碰上,这还真是生活高于小说的最好诠释了。当年看鲁薇的言谈举止就知道她家庭条件不差,这两年随着我荷包渐鼓,鲁薇也成了身家难以估计的女富婆,钻石公主。这样一个人怎么就会有一个叛逆的妹妹了?难道真是全天下俗套故事都始脱于生活,只是因为看得太多才被称为俗套?
眼看旁边张小桐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我算明白了当年那个流行歌《左右为难》应该用哪种调子来唱。
张小桐在我大腿下边捏了一把:“鲁姐你知道她住在哪吗?我让行文去找找看。”
鲁薇听了张小桐的话,表情瞬间变得调皮起来:“好啊,小桐你舍得吗?”
鲁薇不是粗心大意的人,也不是不谨慎的人,她恐怕早就看出来张小桐对我比对其他人要不同一些,也看出我平时面对张小桐时的那种放肆一定有理由,现在拿出来说笑最起码说明她已经默认了这种状态,也等于变相承认了我们的感情。
我在心里恶狠狠地喘了口气:还好,她知道我和张小桐不是血亲,不然我在这个得力助手的眼中岂不是成了禽兽?
不过没所谓,以前儒家也爱说墨家的人禽兽,我却比较喜欢墨家兼爱无类那一套。
张小桐没想到一向沉静的鲁薇居然能说出这种调笑的话,脸猛地一红:“行文肯定愿意认识小妹妹,尤其是鲁姐的妹妹,一定也是小美女。”
张小桐把我踢进去了,我也不好拂鲁薇面子,只能顺着三流都市小说的路子往下演:“鲁姐,先找到人再说吧,我打听打听她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小孩的话好说,有背景的就难办点。”
觉得这么说好像要杀人放火一样,赶紧补充:“当然,最重要是面对面谈谈,我觉得鲁倩应该是心里有疙瘩,就看旁人能不能解开了。”
鲁薇略带歉意地点点头:“先谢谢你了,我不想说就是怕小桐不开心。”说完,又调皮地瞄了红脸少女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