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虔阳以北五十里,瑄营。
申城守将霄震南的四千大军安营已毕,此时月上眉梢,大部分的瑄军士卒已然休息。
中军大帐却依旧灯火通明,鼓乐袅袅。
大帐的中央,一群轻衣薄杉的美貌营妓,正伴随着鼓乐之声婀娜起舞,宽衣解带。
首座上,霄震南手托着腮帮,品着美酒,正眯着眼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帐下的诸将也皆是豪饮说笑,色迷迷的对起舞的营妓指指点点。
军中设营妓本是常事,霄震南出身富豪之家,平素喜好奢华享乐,如今便在帐中安排了营妓裸舞,以为麾下诸将助兴。
酒色正浓时,帐帘猛然被掀起,一人带风而入。
穿帐而入的冷风吹醒了靡靡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向帐帘望去,当他们看清入内之人时,立时都惊的目瞪口呆。
“满狎!你……你还活着?”霄震南也吓了一跳,颤声叫道。
入内之人,正是满狎。
满狎扫了一眼帐中那群赤条条的营妓,铁青着脸道:“霄将军,大战当前,你却在营中观看嬉戏,成何体统!”
霄震南身子一震,脸上顿时流露出惧色。
满狎为县令时,以执法严格著称,当初霄震南亲戚犯法,满狎把他们都抓了起来,霄震南向满狎求情,满狎却根本不给他面子,一定要依法办理。
后来霄震南没办法,只好去向禄贤亲王求情,满狎得知后,就赶在禄贤亲王来之前把犯法的人统统提前处斩。
至那以后,霄震南嘴上不说,心中却对满狎极为忌惮。
而今满狎突然出现,当着众将公然斥责霄震南,霄震南心中害怕,赶紧摆手示意那些营妓退下。
衣衫不整的营妓们婀娜而退,帐中诸将都显得有些不悦,霄震南也顾不得许多,将诸将一并屏退,然后笑眯眯的把满狎请入座。
“我听说南部一战,满狎失踪不知去向,怎会突然在此出现?”霄震南好奇的问道。
满狎便将自己如何被俘,如何不屈,以及许寒如何托他来示好请和之事,如实的向霄震南道来。
“原来满狎是被许寒俘虏了呀,我还道你殉身沙场了呢。”霄震南忌惮的表情渐褪,语气中似有几分讽意。
满狎也顾不得这些,正色道:“那许寒此番所带兵马不过两千,如今韩王又发大军正攻虔阳,许寒腹背受敌,方才想和将军求和,我料想许寒军眼下必定人心惶惶,此乃天赐的良机,将军何不尽起大军,夜劫敌营,必可一战而胜。”
“竟有此事?满狎如何知道韩王正在攻打许寒?”霄震南面露狐疑。
满狎便将他在营中听到的蒋正之词说来。
霄震南听罢,却摇头道:“陛下临行前曾有密令于我,命我不可轻敌,如今我怎能凭你听到的只言片语,就断定许寒军心已乱。”
霄震南一句话把满狎顶得无言以应。
他知道,霄震南是因为他被俘之事,心存了怀疑,所以才不敢轻信于他。
而满狎也正想借着助霄震南击灭许寒立功,以此来洗雪自己被俘的污点,重新换回陛下对他的信任。
只是,现如今他却并无确凿的证据,来佐证自己的判断。
沉吟片刻,满狎露道:“将军不就是想要确切的证据么,若我拿出让将军心服口服的证据,将军是否就会采纳我的计策?”
霄震南虽跟满狎有过节,但跟立功却没有过节,如若真能一举击败许寒,为禄贤亲王血耻,扬他霄震南的威名,又何乐而不为。
顿了一顿,霄震南道:“若果真如此,我自当发兵。”
满狎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
次日天明。
斥候一大早就发回情报,许寒军果然如满狎所说,拔营南去,退兵二十里以表诚意。
午后时分,霄震南率军来到了许寒废弃的营地,打算在此扎营,步步紧逼对方。
命令方传达下去不久,满狎便策马而来,兴奋道:“霄将军,证据确凿,该是发兵的时候了?”
“证据,在哪里?”霄震南疑道。
满狎跃下马来,指着四周一个个的小土坑道:“将军要的证据,正是这些许寒留下的军灶。”
“军灶?”
霄震南环顾四野,表情越发的茫然,愣怔了那么一刻,眼眸陡然间一亮。
“我方才已命人细数过军灶,所有的灶数加起来,只够一千多人生火造饭,这就是说,虔阳方面形势一定很紧迫,逼得那许寒不得不暗中抽调兵马回援,这也就是说,目下许寒手中的兵马,不过千余,将军,这难道还不足以令他下定决心吗?”
满狎的一席话,把霄震南彻底的点醒。
他的用兵能力虽不及禄贤亲王,但也是熟读兵法,颇有一番能耐,又怎能不理解满狎方才所说的重要性。
许寒原本只带了两千兵马来,眼下又少了一千,如此看来,满狎的推测全然无误。
天赐的良机,正是用兵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