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匆匆六年。
镇子上有许多人出去,也来了不少外乡人。
小镇边缘的那座小院子仍是没什么变化,不时有镇民来来往往,都是给陆桥介绍活计的,偶尔修修屋顶,偶尔搬搬重物,也不白瞎一身力气。
院外石子路,路边蹲着仨小屁孩,眼睛跟着来往的大人们转,而且乐此不疲。
三小孩都是镇上的人,路过的大人们都会调笑两句,旁晚时也会训斥两句,让其赶紧回家。
蹲最右边的孩子长得白白胖胖,一看就知道没缺过肉,奇怪的是穿衣又显得破旧,像是穷苦人家。
中间那孩子则是完全相反,面黄肌瘦的,像是有什么顽疾,家里有个酒鬼父亲,平日里也不愿管束孩子,就属他最调皮。
最后一个孩子模样清秀干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亮如明镜。大人们训斥自家孩子时,常挂在嘴边那位别家的好孩子就是他了。
白白胖胖的那位扣了扣鼻孔,无聊道:“天快黑了唉。”
紧跟着面黄肌瘦的那位就开口了,“早着呢早着呢,再待会成不成?”
作为镇里孩子们的榜样,清秀干净的那位禁不住笑道:“不怕你爹把你屁股揍开花?上回来逮人的时候,可把我俩也连带着训了一顿嘞。”
想起这事,三人不禁长叹一声。
“还是早些回去,我还得帮忙生火做饭呢。”
“真好,我那爹这会该喝迷糊了,家里头那些剩菜都放馊了,回头去隔壁家顺点咸菜馒头,就当晚饭了。”
“咱家也好不到哪去,每天清水白粥,没滋没味的。”
面黄肌瘦的那位翻了个白眼,“胖子,有没有想过你这身肥膘哪来的?”
“说起来这事真怪咧,我娘说要是饿了就睡觉,睡着了就不会饿,而且梦里头真的什么都有!香喷喷的油鸡、肥嘟嘟的烧肉,每天早上醒来砸吧砸吧,仿佛还能尝到那滋味嘞。”
“胖子,是这样,你有没有想过,那可能不是梦”
“大富,别听玄子瞎说,梦就是梦,哪能当真呢。”
白白胖胖的大富挠挠头,“不对唉,玄子说的有些道理,不然我这身肥肉哪来的呢。”
玄子正窃笑,忽然脑袋挨了一巴掌,“老白,你打我干啥。”
仨小孩正闹着,巷子尽头经过一女孩,个子比他们仨都高,大概年长两三岁的模样。
“白少正,你让我好找啊!”
仨小孩同时一激灵,赶紧麻溜起身,齐声喊道:“大姐头!”
女孩气冲冲跑过来给三人脑袋各自一巴掌,“小点声,免得又说我把你们仨给带坏喽!”
白少正揉了揉脑袋,赔笑道:“大姐头找我什么事啊?”
女孩说起这个就来气,“你爷爷找不到你,非得赖我身上,你赶紧回去跟他报个平安,不然回头还得说我两句。”
白少正一拍脑袋,“坏了,爷爷叮嘱过我捡些干柴回去,我得赶紧走了。”
话刚说完人就跑没影了,随后在巷子尽头又冒出了小脑袋,喊道:“玄子,要不今晚就来我家吃饭吧。”
女孩学着大人们的口吻嘀咕道:“多大个人了,做事没头没尾的。”
随即又接着训斥道:“还有你刘大富,赶紧回家去,就属你娘亲那个黄脸婆骂我最凶,要是我被骂了都是你害的。”
“至于刘思玄你嘛,你爹倒是没那功夫骂我,爱咋咋地。”
说完,女孩转身大摇大摆离去,两条腿撇开了走,像极了圈养的白大鹅。
院里头,白少正收拾柴火,张老道正炒着菜。
刘思玄也不白吃,帮忙拿碗筷。
饭锅揭盖,正好院外响起一阵车轱辘声,陆桥推着木轮车回来,抹了把汗,正好赶上。
白少正兴奋地招招手,喊道:“叔你快进来,爷爷做了几道好菜,就等你开饭呢。”
陆桥一声不吭,脸色冷冰冰的,但步子还是不自觉地走快了一些。
刘思玄也跟着喊了声陆桥叔,盯着一桌子菜,他哈喇子早流出来了。
张老道洗了把手,也磨磨蹭蹭地落座了,起筷前说道:“正儿,明儿就别满大街跑了,跟你叔去镇上的私塾,宋先生那边已经交代过了,好好学字。”
白少正倒是没有抗拒,靠过去刘思玄那边,“要不也问问你爹,咱俩还有大富一起去吧。”
张老道自然也听见了,笑道:“这样也好,正好做个伴,回头我亲自跟你爹说说。”
刘思玄想的不多,去了私塾他就可以不用老在家呆着,自己的小屁股蛋也保住了不是。
晚饭过后,白少正跟着陆桥出门,刘思玄则是跟着张老道回家。
从五岁那年开始,白少正每天都会跑一趟山,磨练体魄。
陆桥身材高大,步子也大,白少正刚开始跟着吃力,现在跑了一年,勉勉强强不被落下。
山顶上那座小破屋还在,风雨不倒,上山的镇民把这里当个落脚点,偶尔进来休息下。
白少正每次上来,总会去收拾一下,然后在娘亲的墓前坐上一会。
陆桥就那么站在旁边,无声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