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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恩怨(1 / 2)

 钱家村是种植水蜜桃的专业村。因此,钱家村周边就是漫山遍野的桃树。

由于桃树的叶子一到冬天就落光,所以冬天的钱家村并不美,大小山坡上光秃秃的全是桃树粗糙扭曲的枝干,一片叶子都没有,一丝绿色都不见。

面对这枯索的景致,李仁翔不觉发起牢骚来:“你说桃树是不是很极端,春天,满树粉红色的桃花,艳丽无比,冬天却只剩一把丑陋的树干,比一般的草木都要难看。”

陈君毅淡淡一笑,道:“也好,正因为冬天的桃树只剩一把树干,在种植桃树的地方作案,才难以隐藏,易于暴露目标,被人发现。”

“有道理,一月八号那天,不知道德照法师失踪案的当事人,他们是不是进入了钱家村一带的山区?他们的行动会不会有目击者?”

“搞不好还真有目击者呢。如果这个目击者存在,那对本案的价值绝对是很大的。”

就在两人说话间,车子也开到了目的地,也就是钱学贵家的门口。

迎接他们的,是钱学贵的妻子,她说钱学贵在楼上卧室躺着,痛风严重发作,行动不便,让他们自已上去就可以了。

钱学贵正半躺在床上看电视,见陈、李二人来了,就把电视关了,笑脸相迎。这是个饱经风霜的老农民,六十上下的年纪,褐色而苍老的皮肤,浑浊而暗淡的眼神,灰白坚硬的头发,厚实开裂的手掌,憨厚质朴的笑容。

陈君毅也向钱学贵简单介绍了李仁翔,钱学贵便喊他妻子,搬来两把椅子,让他们坐下了。钱妻又泡了热茶,一一递到陈君毅与李仁翔手中。

“你下去吧,”钱学贵对他的妻子说,“我跟陈记者要谈事。”

眼见钱妻一走,陈君毅与李仁翔便正襟危坐,进入了采访状态。

钱学贵开口问道:“不知道陈记者要跟我谈什么呢?”

陈君毅道:“想从您这儿了解一些关于钱茂这个人的信息。”

钱学贵长舒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浑身轻松,每一寸肌肉都松弛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钱学贵脸上的笑容更自然了,“不过钱茂这个人也没什么好讲的啊,他跟我同岁,一九六一年生,是地地道道的钱家村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儿,他自己也是从小在钱家村生活,后来去西部当过兵。复员后又作了农民。只不过别人种水稻,种桔子,现在是清一色种桃子,而他偏不与土地亲近,偏与水有缘份。从小就是钓鱼,捕鱼,捉鱼,捞鱼,现在是自己养鱼。老婆是隔壁村方家桥的,叫方霞,也是养鱼好手,这夫妻俩就天天泡在水塘,扑克也不打,麻将也不玩,跟别人家走动也不多。只有在产鱼的季节才与村里人频繁往来,因为他要推销他的鱼啊。他们会在村里的菜场卖,镇上也有摊位,也常去。有一个儿子,叫钱少勇,也就是佛光寺的法住和尚,这个你们也清楚。”

钱学贵的话就说到这儿。陈君毅道:“佛光寺的德照法师失踪了,这消息您大概听说了吧。”

“听说了。”钱学贵的脸色微微一沉,身上的肌肉又紧绷起来。

“我们想知道钱茂父子与佛光寺,或者说钱茂父子与德照法师之间的纠葛。”

“怎么,难道你们怀疑德照法师的失踪跟钱茂有关?”

“不能这样说。我们只是来了解情况。”

“要说起钱茂与德照法师间的纠葛,这事说来有些年头了。”钱学贵不禁紧锁了眉头。

“有些年头不要紧,就是不知道你对这件事了解多少?”

陈君毅的话里,多少带点激将法的意思。事实证明,这招很管用,钱学贵果然露出了一种不服气的劲头。

“开玩笑,我担任钱家村村主任多少年了,钱家村家家户户,里里外外的事,我比麻将牌都清楚,何况我跟钱茂家关系还挺好,以前钱茂家也住在村北,后来养鱼赚了点钱,就去村南盖了几间新房,搬过去了。他儿子钱少勇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管我叫伯,我从小没少疼这孩子。不过要具体把钱茂与佛光寺的纠葛说一遍,你还得先让我想一想,这事过去老久了,我怕说错了。”

钱学贵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电视机,两三分钟后才又重新开口说话。他的话是从十年前说起的。据他讲,德照法师是从那时接替老方丈,继任佛光寺方丈一职的。也恰巧在那时,佛光寺北坡的一个大水塘,被钱茂承包了,用作养鱼。

当时,钱茂已经承包了好几个水塘,忙都忙不过来了,为什么还要再承包、改造佛光寺北坡的那个大塘呢?村民们的意思,是因为钱茂的儿子钱少勇刚刚考取全国重点大学,钱茂心血来潮,斗志昂扬,所以又作出了这一决定。

然而世事无常,就这个承包佛光寺北坡大塘的决定,打乱了钱茂家的步调。

当时,钱少勇虽然考取了大学,远走高飞。但每年过节,尤其是寒暑假,总还是要落叶归根的。那么,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既然回到了农村,面对辛苦忙碌的父母,总是要伸手帮忙的。

身为读书人,对于具体的养鱼技术,钱少勇自然是不会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塘。

而钱少勇看管的鱼塘就在佛光寺北坡下面,他看塘时,只要抬头一望,就能看见佛光寺威严的建筑,听到从中传来的令人肃然的唱诵之声。

终于有一天,钱少勇踏入了寺院,那时的他,进去不过是为了游山玩水,但也看到了寺内放着的,供游客免费取阅的佛教经典。

这是钱少勇第一次接触佛教著作,虽然全是用文言文写成,但对他来说文言文根本不是障碍。

他越看越投入,越看越有味,渐渐引起了德照法师的注意。

“你看得懂吗?”德照法师走到钱少勇身边问。

“看得懂。我看史书以及古代文学,都是纯文言版本。”钱少勇扭头看了德照法师一眼,又把心思放在书上了。

“我知道你是谁了,”德照法师道,“听说山下的钱家村,有人考取了全国闻名的重点大学,这个人就是你吧。”

钱少勇这才留意起身边这个和尚来,打量一番后,便打趣道:“听说佛光寺新来了年轻有为的方丈,这个人就是你吧。”

德照法师笑了,并作了自我介绍。钱少勇也报了自己的姓名。

“这里的书太旧了,版本也不太好,你随我来。”德照法师向钱少勇招招手,钱少勇就把手里的书放下,跟着德照法师过去了。

德照法师将钱少勇带到了佛光寺的藏经阁,对钱少勇说:“这里一般不对外开放,里面所藏经典只供本寺弟子取用,但我看你与佛有缘,慧根不浅,所以你如果要来这儿看书,借书,我很欢迎。”

钱少勇道:“我是头一回看佛家的书,您觉得我应该先从哪一本看起?”

德照法师笑了笑,温和地说:“这里有佛教各个时期,各个流派的主要著作,每一本著作都有它的个性与思想,等待着它的知己。你不用勉强自己,先把你的心放空,打开,凭着你的直觉去挑选你想看的经典吧,慢慢地,你自然会体悟到佛法之妙,佛法之美。”

当天,钱少勇便从佛光寺的藏经阁挑了三本佛书去看。他一边看塘,一边翻阅这些经典,钱茂也注意到了儿子手中的书,但他哪儿分得清书与书的不同呢?在他这个农民心中,反正只要儿子在看书就成。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钱少勇又得返回学校,开始新一学期的课程。临行前,他特意去了趟佛光寺,一来是为还书,二来也算是与德照法师的辞别。

“少勇这孩子心藏得挺深哪,”钱学贵喝了几口茶,又接着说,“其实他从那个暑假起就对学佛感兴趣了,上心了,可他就是不表现出来,学校里功课还是门门优,奖学金还是年年拿,钱茂和他老婆也是天天乐呵。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少勇回学校后,功课之余,一直研究着佛学呢,碰到有疑惑的,不理解的,也常常与德照法师交流沟通,等到大学本科毕业,他在佛学方面,也可以说是法师级别了。”

陈君毅直到这时才插上话:“我明白了,钱少勇大学毕业后,不找工作,不娶老婆,而是去佛光寺找德照法师,剃度出家了,因此钱茂也就与德照法师结仇,也就有了后来火烧佛光寺的举动,是吗?”

“钱茂与德照法师的梁子就是因为钱少勇出家而结下的,”钱学贵继续说道,“但火烧佛光寺也不全因为这个。”

“还有其他原因吗?”

“是的。”钱学贵又低头沉思一番,又讲起后面的事情来。

可以这么说,钱茂对于家中这个独子可谓是充满期待的,他本指望钱少勇可以顺利毕业,找份体面工作,光宗耀祖,然后再娶个好老婆,传宗接代,这样,他们家算是十全十美了,他跟他老婆辛苦半辈子,也算是拨云见天,苦尽甘来了。没想到,大学毕业后的钱少勇没有找工作,也没有回家,而是先去了佛光寺,将自己想出家为僧的愿望,跟德照法师说了。

德照法师原本是不答应的,因为钱少勇是本地人,父母亲戚以及乡亲父老就在佛光寺下,万一因为钱少勇出家,这些人把账算到佛光寺或者德照法师头上,那对于佛光寺是没有好处的。

考虑到这一层,德照法师起初就没有答应钱少勇的请求,甚至于还反过来劝钱少勇不要一时冲动,做出如此重大的决断,德照法师认为学佛也不一定非要在寺里,在家做个有修为的居士也是可以的。

但钱少勇出家学佛之心却很顽强,他说一个真正有信仰,有信念的人,他的思想与行为就必须一致,不一致,就说明他的信念还不坚定,还不纯粹。所谓在家学佛也可以,不过就是信念不坚定,不纯粹的表现与借口罢了。

德照法师没话说了,实际上他已经被钱少勇说服了。

“那你如何跟你父母去说呢?”德照法师问。

想起父母,想起他们的养育之恩,钱少勇的眼里也差点流出泪水,但他最终只说了一句:“时间能抚平一切。”

“钱少勇的父母难道没有反对吗?”陈君毅问。

钱学贵答:“当然反对了,哪个父母心那么大,一下子能想得开呢?辛辛苦苦培养的独生子,已经从重点大学顺利毕业,眼看就要带领全家奔小康了,却突然宣布要散伙,要单干了,这谁受得了?但人家钱少勇不是已经说了吗,时间能抚平一切,少勇出家之心如此坚决,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钱茂夫妇又能怎样呢?”

“那时,钱茂夫妇是不是去佛光寺闹过?”陈君毅又问。

“闹过,人家德照法师不早就预料到了吗?钱茂夫妇虽然知道,这事的症结主要在他儿子身上,但他们总不能把恨意发泄到儿子头上,所以只好说是德照法师妖言惑众,把他儿子给洗脑了,钱茂老婆有段时间就天天冲着佛光寺骂,最后都是少勇出来,跪在她面前,说是自己心甘情愿,跟德照法师无关,钱茂老婆渐渐才不去佛光寺骂了,每次她一骂,她儿子出来下跪,等于是跟自己儿子过不去。所以慢慢地,他们也认了,不折腾了。只有我还代表钱家村,代表钱茂夫妇与少勇又谈过几次心,少勇也与我推心置腹,谈得很深,要不我哪能知道得那么详细呢。”

“你不是说慢慢地,钱茂夫妇也认了,不折腾了吗,那钱茂怎么还把佛光寺给烧了?”

钱学贵道:“要说起这事,那就得牵出另外一个人了,这人名叫钱标,你估计也知道。”

陈君毅道:“还真不知道,七年前,城北压根不是我负责的片区。”

钱学贵道:“钱标也是钱家村的人,是钱家村上一任的村主任,我是接替他的。这人现在已经去外地打工,也没见他回来了,要不然我也不敢说他,这人横,长得又人高马大,一米八几,惹不起啊。”

“钱标这个人怎么又跟钱茂火烧佛光寺有关了?”李仁翔也插了一句。

钱学贵神秘地笑笑,先不说,而是举起杯子又往嘴里倒了几口茶,感觉他说着说着,还说出点单田芳的意思来了。

钱少勇正式在佛光寺出家以后,钱学贵接着往下说,德照法师就赐了他一个法名,这个你们也知道,叫法住。

这事村里村外也曾传得沸沸扬扬,好多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就为了看看法住这个人,就跑到佛光寺去。那段时间,好家伙,佛光寺比春节联欢晚会还热闹。男女老少,进进出出,说说笑笑,议论纷纷。

刚才不是说了吗,钱茂他家的鱼塘在哪儿?不就在佛光寺北坡下吗,有些人从南面山门走了,说的闲话钱茂是听不见的,有的人从山门又绕到北边才走,这些人也不知道钱茂就在北坡,一句句冷嘲热讽说得震天响,钱茂能好受吗?农村人就这点不好,爱嚼舌头。其实各家过好各家的日子就得了。

好在是像少勇说的那样,时间能抚平一切。随着岁月流逝,风言风语就渐渐平息了,钱茂夫妇也重新步入正常生活了。可有个人偏偏不想让钱茂好过,这人就是前面说的钱标。

钱标为什么不想让钱茂好过?因为他以前也是养鱼的,钱茂如今承包的那些个鱼塘,除了佛光寺北坡下边的那个大塘,钱标全都承包过,可他却失败了,亏了个底朝天。

怪谁?当然怪他自己。他鱼苗是下在塘里了,他好像觉得养鱼这东西简单得很,只要把小鱼扔在水里,小鱼有水喝就行,就可以慢慢长大,然后掐指一算,时间差不多了,鱼该长肥了,就下水捞鱼,卖钱,发财。这不是作梦吗?

他钱标一没技术,二没学问,三不肯虚心学习,天天三饱两倒,酒不离口,烟不离手,麻将玩着,扑克打着,去牌室的次数比去鱼塘都多,这鱼能养好吗?当然养不好。赔了,亏了,没钱投资了,就歇手了。

钱标不养鱼了,那些个水塘就空出来了,后来钱茂夫妇一合计,觉得自己能成,就承包走了。钱茂他从来没养过鱼的人,怎么就那么有信心一定可以把鱼养好?这原因前面也说了,钱茂这个人他本该属鱼的,要是十二生肖里有鱼的话。

他小从就是浪里白条,什么都不喜欢,就喜欢钓鱼,捕鱼,捉鱼,捞鱼,就差还没养鱼了。而这边钱标一把水塘空出来,他就养上了。

养上了,他就踏踏实实地下功夫,自己买书,看书,钻研技巧,这还不算,听说哪里有养鱼高手,他非得带上礼品,骑着摩托车过去请教不可。

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吧,钱茂平生头一回养鱼,还真被他养成了,不仅没亏,第一年就赚了近五万。后来他经验越来越老到,鱼也养得越来越顺利,钱自然也是越赚越多,他村南的新房子就是那时起的。

这么一来,钱标就眼红了,心里不舒服了。按理说,钱家村比钱茂有钱的人家多的是,但这些人钱标一个都不嫉妒,不忌恨,他唯一忌恨的人就是钱茂。

因为钱茂养鱼的成功,使钱标在村里成了别人的谈资,成了笑柄,人家都在有意无意地挖苦他,取笑他,拿他与钱茂作对比,一天两天还好,日久天长,他心中对钱茂的恨意就越来越浓。

他心里是一直想报复钱茂的,可就是找不到由头。然而钱少勇的出家却让钱标觉得,他报复钱茂的机会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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