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云景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想法。
他虎口微颤,手指缓慢搭上棍身,再一次牢牢地握紧了无极棍。
长棍一挑,棍身上杀伐的“无极”二字似乎缓慢飘了起来,猛烈的罡风被棍身带起。
云景随意将唇边的血擦掉,五脏六腑被搅的他想吐。
长棍狠狠杵地,灵力往外呈波浪扩散。
他身后还有虔绫和莫绾,作为修为最高的那一个,他说什么都不能退!
那名元婴修士只是用手指在空中虚晃般的写下一个字,一个简单的字:
——杀。
字体忽明忽暗,在他落指完成的瞬间,变得笃实。
元婴修士只是轻声一呵:“去。”
云景催动灵力,神识急忙在乾坤戒中找可以抵挡这一击的法器。
玲珑伞,出门前师父给的,说拿着给小师姑撑伞,保证阳光一点也晒不到小师姑,回宗门还是白白嫩嫩的。
这一看就不顶用啊!!
他又找到一个,扶轮渡,一日能行万里,绝对累不到小师姑。
云景:“……”
师父,你都给了些啥没用的东西。
锅碗瓢盆都给了,就是没给一件能够保命的东西。
可怖的气息距离云景越来越近,他甚至乐观的想,吾命休矣。
杀字即将到来时,莫绾一把扯住云景,将他拉到了身后。
身上的红椤裙恢复了原样,红色的裙角被风掀起,云景只看到一抹红,挡在了他面前。
他第一想法不是狗命保住了,而是——
“完蛋了,完蛋了,要是让师父知道小师姑帮我当了一击,掉了五六七八……好多根头发,我一定死的很惨!”
谢临渊给的红椤裙不是凡物,元婴修士的一击,轻而易举就消弭了。
莫绾一巴掌拍在云景脑袋上:“你还有空想二师兄让你死的惨,你没看到那人不仅要咱命还要咱们魂魄啊!”
云景丧气道:“小师姑,我想躺了。”
莫绾:“????”
“反正都是死,还不如躺着迎接死亡,还能轻松些。”
“你们要早有这觉悟就好了。”元婴修士冷冷道。
莫绾和云景对视一眼。
莫绾唇瓣翕动,手指勾了勾。
莫非——
云景点头,双眼微眯。
难道——
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多拖一秒,就晚死一秒,拖到就是赚到!
虔绫:吃瓜中……
莫绾干脆和云景坐下,装出一副安静等死的模样。
虔绫眼珠转来转去,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放下枪,也咸鱼地坐下。
不管了,反正跟着小师姑做就没错。
“我都快死了,临死前能不能解答我的疑虑?”
那个元婴修士并不想多废话,反倒是婉娘拦住了他,她咳嗽一声,温婉道:“天哥,你让他们死个明白吧。”
“你们用移魂阵补全魂魄,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用修炼之人的魂魄,抓些普通人不是更方便?”
莫绾看着这满地妇孺的尸体,稍微年纪大的手里都握着伏魔刀,这一家除妖师,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和妖孽抗争。
“你和这家人,有什么仇?”
婉娘笑了起来,声音越笑越大,两行血泪流出,温婉的脸庞变得如同索命的厉鬼一般。
“我也想问,我同他们有什么仇!”
婉娘声声泣血:“我狐狸冢上下上百只狐狸,还有刚刚生出才一月的幼崽,老老实实修炼,不过因我看不透人心险恶,好心救了一个路过的男人,却引来杀身之祸,被这一家人活生生烧死。”
婉娘指天,质问道:
“只因为我们是妖,不是人!我们就该死吗?”
莫干山上,有一个狐狸冢。
其中,生活着上百只狐狸,婉娘就是其中之一。
她修炼了快上百年,好不容易变成人形,却还剩一根尾巴藏不住。
二婶刚生产的狐狸崽是罕见的粉色,婉娘偷偷地薅了好几次侄子的粉毛,想着垫在她的窝里面,一睡醒入目就都是粉粉的,心情都能变好一些。
侄子一天天长大,而婉娘只能整日窝在这小小的狐狸冢中。
因为狐狸冢自封了,年迈的老狐狸说青峰镇来了一家除妖师,有妖怪只不过是去镇上采买食物就被除妖师斩于伏魔刀下,再也没回来。
担心被除妖师找到狐狸冢,遂将狐狸冢自封,也不准其他狐狸下山。
婉娘趴在石头上,听老狐狸说人类都是愚蠢又懒惰的生物,从不分辨好坏,只知道非我族类,其必诛之。
她不信,还拍着石头跟老狐狸呛声:“老狐狸,你就知道胡吣,我们都是灵狐,一身清气,他们没眼睛不会分辨吗?我们可不是那种靠吃人练邪功的妖物。”
老狐狸没和她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小狐狸计较,只是连连叹气:“你还小,不懂这世间的道理。”
“什么道理?只要是妖就要死吗?我们又没做坏事,凭什么要怕人。”
“这五荒四海又不是只有人能活,这是什么道理,我才不遵守。”
她偷偷跑出了狐狸冢,大摇大摆的进了青峰镇。
人类的地方可真热闹,还有糖人、糖葫芦……各种各样好玩的玩意。
婉娘逛了一天,才回莫干山,还顺手救了个差点被野兽吃了的男人。
人类真奇怪,只不过见她一面,就黏着她要娶她。
婉娘头一转,漂亮的面容变成狐狸脸,恐吓他:“再跟着我,我就吃了你,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