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的鸿福客栈客人不少,不过有房门隔着,陈无双也不觉得吵闹,听着外面的人声反而让他心里很踏实。没有修士的地方才显得更有烟火气,所以他从来都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在京城的时候,流香江自然就是不二之选。
剧烈的阵痛像潮水般一浪接着一浪,陈无双静不下心来修炼,倒是想起穿越以来十年间发生的种种,以前过得衣食无忧,也懒得去深思,反正天塌了还有陈伯庸顶着。如今出了京,凡事不能不多加考虑。
照他的看法,大周王朝一千三百多年的传承已经有些不可思议,不由对那位惊才绝艳的太祖李向产生出好奇之心来,可这个其实没有太多追究的必要,人总要活在当下才实际。陈伯庸说过,眼下得局势很糟糕,天下各地乱世征兆已显,司天监每日里都为如何力挽狂澜而疲于奔命。
陈无双对自己师父陈仲平,多少是有点怨念的。他一直怀疑这具身体六岁之前的记忆是被司天监出手强行抹去,这对五境修士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因此自己真正的身世绝不可能只是不靠谱的老头子捡回来的孤儿这么简单。
但是他也知道,整个司天监对自己确实极好。光这两年由着他在流香江上撒出去的银子就得上百万两之多,陈伯庸从来有求必应,出手毫不吝啬。既然这样,这种紧要关头却非逼着自己出京,老谋深算的镇国公爷必然有不得不如此的苦衷。
陈无双目前能够了解到的不算多,其一是司天监对他此去云州非常重视,剑山里应该藏着什么关键的东西,可能是一把剑,也可能是一个人。其二就是通过冯秉忠得知,雍州都督、安北侯爷谢逸尘动了心思,至于到底是不是想拥兵自重,还不好说。窥一管而知全豹,看似太平的大周,底下其实已经风起云涌。
观星楼上,陈伯庸特意交代过,要让陈无双留心各地诸侯有没有异动,这么说来,大周景祯皇帝李燕南和司天监都早已意识到了局势有变,可是在这种历史前进的滚滚洪流里,一个少年又能如之奈何?
乱糟糟想了一通,躺在床上不敢动弹的陈无双长长出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终究是受了陈家十年大恩,不能不报。陈伯庸说的没错,司天监这副重担,他躲是躲不掉的,所以才拼着重伤不杀冯秉忠,提前往雍州安插了一颗属于自己的棋子。
冯秉忠会不会人如其名,他暂时没必要去想太多,术业有专攻,这种事以后有机会在扔给师叔陈叔愚去费脑筋才更合适。眼下陈无双最迫切的应该是先恢复灵识,争取在赶到剑山之前迈进三境,这样才能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修炼灵识的法门,各门各派都有,只是不太受修士重视,因为只要真气修为足够,灵识自然能随之水涨船高,破入五境,灵识转换成神识几乎是不可逆的过程。可抱朴诀不一样,陈仲平说他生有宿慧、先天灵觉出众,在陈无双看来不难解释,无非是自己带着前世记忆穿越而来,再者眼瞎的人在其他感知上当然比旁人更好一些。
这么看起来,师父一点都没错,抱朴诀倒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样。陈无双强行把杂念排出,按照功法口诀静心温养灵识,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堪堪恢复了先前的三四成。冰凉的灵识像细雨湿润着干涸龟裂的识海,头疼也减轻了不少,难以忍受的就随之变成了饥饿。
“谷雨啊,谷雨?”
侍女一步不离,就盘坐在房内,听见他出声,轻轻嗯了一声走上前来,道:“好些了?”
陈无双撑着胳膊坐起身来,勉强走下床舒展着四肢,笑道:“走,下楼吃饭去。”见他脸色好看了不少,谷雨也不愿拦着,忙上前推开房门,领着他下了楼梯走到客栈大堂。
“哟,公子爷,可算见着您面了。”正拎着茶壶续水的伙计看见他出门,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上去,搀扶着少年胳膊找了张空闲桌子坐下,打量一下四周没人注意,低声问道:“您该不是真去找那妖怪晦气了吧?”
陈无双知道大堂里人不少,故意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道:“那是自然!那妖怪果然就在你说的那林子里。”
伙计半信半疑看了眼谷雨,诧异道:“哎哟,您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