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百胜表兄弟二人之间的默契可谓心有灵犀,马三爷话音未落,两道狠辣剑气就不谋而合同时针对一人出手,尽管抬轿子的那两名死士始终处于全神戒备的状态下,可谁也想不到明明屈洵已经报出了清凉山的名号,这两个胆大包天的马贼仍然敢如此果断地悍然出手,且一动手就是不讲情面的杀招。
面对这般突如其来的变化,即便是祝存良一人出剑也足够让被刻意针对的那名谢家死士不好应付,况且还有个四境修为的慕容百胜,几乎是看见那两道剑光的时候,那名死士心中就生出了必然抵挡不住的绝望,仓促之中只来得及举剑招架,但耳边却只听到一声响动。
这些谢家培养出来的死士虽有不弱修为却没有多少行走江湖的经验,不知道马贼打家劫舍也好还是掳掠商队也好,素来就讲究个雷厉风行的做派,颇有一击不中立刻远遁的刺客风范,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更是深谙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的道理,先斩杀一人,剩下的一人就不怕他困兽犹斗。
慕容百胜的剑气瞬间崩断了那倒霉死士手中兵刃。
扫开障碍,祝存良的剑气一马平川长驱直入,一颗大好头颅从脖颈上高高飞起丈余,落地时到谢萧萧脚边,仍是一副双眼圆睁难以置信的神情,直到阴柔少年吓得脸上血色尽褪,那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死士脖腔里才呲出喷泉一样的鲜血。
侥幸还活着的另一个死士,艰难咽了口唾沫,眼睁睁看着同伴的身躯笔直朝后倒下,砸在地面上溅起一片扬尘,他们从进谢家以来最信奉的一句话就是士为知己者死,甚至不少人都渴求亡故之后谢家大都督能把这句话刻在墓碑上。
可惜,死得竟这般窝囊。
为凉州这座穷僻镇子上一个煮汤面的女子而死。
兔儿爷谢萧萧虽嘴上对屈洵不敬,可一旦感觉到威胁自家性命的危险,还是下意识就躲在枯瘦老者身后,可笑的是到这般情境,居然愣是没忘了他那本春宫图,刚才那一幕人头滚落实在让祸害了无数女子的阴柔少年心惊胆寒,尤其是那股浓重的血腥味道,鲜血打湿黄土,颜色乌暗像是噩梦。
抬眼瞥向两个穷凶极恶马贼身后的房门,明知道那屁股挺翘的女子就在门缝里偷看,谢萧萧此时也不敢再有旖旎心思,本身二境的修为似乎全部都忘了个干净,恨不得屈洵能回头推他一把,也好一步就迈进轿厢里藏起来,可刚刚收回眼神,正巧看见另外两个坐在桌前没动的马贼里,其中年轻些的那人好像偏头看了他一眼。
明明没有凛冽杀机,却让他心里猛然一颤,不敢再动。
饶是陈无双如今已然能够算是半个剑道大家,对慕容百胜利落斩断对手兵刃而后祝存良一剑得手的干脆劲儿仍颇为惊艳,挑眉赞道:“好本事!不过剑气里可没有四叔调教的影子。”
马三爷得意洋洋,自家手下能被司天监观星楼主赞誉,到哪里说出来都是脸上有光的事情,当下故作深沉,含笑点头道:“他们兄弟二人练就的都是家传本事,侄儿知道的,没有那位前辈准许,你四叔这两把刷子传给儿子还行,可不敢传给旁人,至今连个弟子都没敢收。”
陈无双歪头诧异道:“四叔有子嗣了?”
马三老脸一红,嘴硬道:“江湖儿女江湖老,青楼上快活快活也就是那么回事,过早娶妻生子未必不是个累赘。”
少年伸手指着他哈哈大笑,堂堂号令群雄呼啸大漠的帮主,竟然连个压寨夫人都没有,说起来可挺给马贼这个前途无量的行当丢脸。
马三哼了一声,不知嘟囔些什么。
屈洵低头看了眼那颗双眼圆睁满面惊恐的头颅,缓缓伸手摘下腰间那柄厚背大刀,今时不同往日的清凉山上有数百甘愿为谢家舍命的死士,这次出来谢逸尘也已经做好了要死不少人的打算,但这名死士的死,实在让这位八品刀修回去复命的时候没法交代。
“大漠马帮,是铁了心要跟清凉山对着干?”
枯瘦老者的话只换来对方魁梧汉子一声嗤笑,笑话,三爷早就因为那八千万两白银跟谢逸尘结下了梁子,有道是虱子多了不咬人,这时候还在乎再多杀几个看着碍眼的王八蛋?
现在谢萧萧身边只剩下屈洵一个八品刀修还有另一个三境修为的死士,而自己一方不算陈无双也还有两个四境剑修,即便杀了那夏天捂着狐裘生痱子的兔儿爷,难不成谢逸尘就有本事挥兵进茫茫大漠去报仇?
那可是世人谈之色变的大漠,不是他挂满谢字大旗的雍州。
马三爷的嗤笑声就是另一名死士的催命符。
慕容百胜与祝存良兄弟二人再度出手,还是看似不分先后的两道剑气,那死士倒退两步之后似乎终于明白过来他的脚步再快也快不过剑气,无奈之下只好以真气在身前凝成一层约莫两寸厚的屏障,然后将剩余真气全部灌注进手中兵刃,横剑架在身前去挡,而左手却缩回衣袖扣住两枚淬了毒的暗器。
对死士而言,一命换一命就够本,若一命能换两命就是大赚的买卖。
所以司天监的二十四剑侍,才一战之中折损包含谷雨在内的十一人。
屈洵怒喝出声,生怕坐着不动的两人会对谢萧萧趁机出手,不敢离开事到临头连色厉内荏都做不到的主子身前,而那名死士又不能见死不救,只好以浑厚真气凝成一道凌厉刀芒,隔着一两丈远近朝慕容百胜两人狠狠劈出一刀,意在攻敌之所必救,逼着他们变招回退。
可惜,祝存良根本就不在乎自身安危,他要借机在宋家窑这座小镇子上立威,以后凡是敢打赵氏孤儿寡母主意的,都得死于非命,大漠马帮在凉州有这个底气!
屈洵的手刚攥住刀柄,马三爷那柄素雅貂蝉就已经出鞘,所以那道凌厉刀芒尚在半空上蓄势落下时,一道同样能称得上凌厉的剑气就径直迎了上去,当空一触,两者皆溃。
枯瘦老者脚下退了半步,借势侧身伸手一推,谢萧萧终于等到了这一下,顺着他劲力往轿子方向踉跄几步,狼狈撞进门帘之中,咣当一声,不知是磕到了脑袋还是膝盖,闷哼声之后就是骂娘:“七伯,弄死他娘的这帮马贼!”
而马三爷屁股底下的木凳瞬间四分五裂,他倒还能保持原本的姿势不动,只是陈无双明显更感觉到这位四叔一手扶着的桌子沉下去半寸,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屈洵那一刀何等势大力沉由此就可见一斑。
那名死士的真气屏障在慕容百胜的四境剑气之前如同枯槁,像是捅破窗户纸般只发出一声微弱的声响就烟消云散,而后剑气丝毫不见减弱,一去不回头紧接着击中他手里的玄品长剑,刚才让屈洵记忆犹新的一幕再度上演,应声而断。
与此同时,祝存良的剑气则顺着表兄开出来的道路直捣黄龙,同样的招数原本也该是同样的结果才对,可那名自知必死的死士最后抖手甩出两枚暗器,一枚绕圈子朝招式用老的慕容百胜斜飞,另一枚则刚好将祝存良的剑气磕偏。
于是,那道本该摘下第二颗头颅的剑气,只在死士前胸开出一条横划而过的伤口,一瞬之间切断他心脉,血流如注。
“走!”
临死之前,这名死士的遗言仅有声嘶力竭的一个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