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第三贯寿司的名字，布兰确认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这家伙肯定是瓦兰提亚小姐的某个熟人。
海鲛是群居生物，一般都有超凡生物作为族群首领，普通渔民根本没有机会捕捞到。
“第四贯，红蝶赤身”
“第五贯，红蝶中腩”
“第六贯，海鲛大腩”
这三贯都是非常传统的寿司主料，除了大腩用的是海鲛肉，其余与‘盖伊家’没什么区别。
“第七贯，直鲣”
将这一贯摆到瓦兰提亚面前时，于天舒了口气，笑道：
“这是第一乐章。”
“传统，经典是它的特色。”
“由肉质平淡而细嫩的比目鱼入手，开启味蕾，再用墨鱼鞘的滑脆口感撬开牙齿。”
“这是中提琴的前奏曲。”
“接下来是熟成好的绵软香甜海鲛腹，肉质稍显坚硬、油脂浓厚的赤身。”
“这是小提琴的乐章齐奏。”
“再到软硬参半的中腩，与最为绵软的大腩。”
“这是大提琴与钢琴的合奏。”
“最后，用腌制的直鲣为这个乐章的结尾。”
“这是三角铁。”
“那么，欢迎开启，第二乐章。”
一边说，一遍握。
片刻功夫，五贯寿司便依次呈上。
“第一贯，极星贝”
“第二贯，白魽”
“这是跳跃的协奏，从韧到松，从淡到咸，从粗糙到细腻，跳跃中，舌苔在雀跃。”
“第三贯，月虾”
“第四贯，针鱼”
“这是递进的变奏，虾肉的口感尚未膨胀，便有针鱼细腻的补充，循环着攀升，循环着递进。”
“第五贯，章鱼”
“混乱的爆炸！芥末、酱油、米醋、米饭，以及之前所有的味道都随着章鱼那多次咀嚼而在口中爆发，混乱与喧嚣中，第二乐章宣告结束。”
这次，于天没有一遍低头握寿司一遍说话，而是直视着对方的面纱，手中动作却丝毫不慢。
“从刚刚的寿司中，相信你可以明白，第二乐章是季节性的乐章。”
“它们的调味和第一次也不同，因为这是在寒冷的街头，又是抬头就能看到星星的夜晚，这儿的海风带着腥味，这儿的街道满是海产的气息。”
“它是即兴的曲子！”
瓦兰提亚点点头，语气带着一丝赞赏：“醋、酱油、芥末、橄榄油、芝麻、照烧，甚至还有糖，但却不显得古怪，称得上是即兴曲。”
“感谢您的夸奖，美丽的小姐。”于天微微一笑，“最后，将是轻轻的小调，第三乐章。”
“第一贯，柴鱼”
“第二贯，海胆”
“第三贯，石垣贝”
“第四贯，鲟鱼籽”
“第五贯，星鳗”
“第六贯，玉子烧”
“热毛巾。”
寿司上完，于天拿起一张叠好的、在暖炉边烤至温热的湿毛巾，递给瓦兰提亚。
女士愣了一下，未等布兰替她接过，便自己脱下手套，接过毛巾，低声道了声谢。
“谢谢。”
于天扫了眼对方的手，笑道，“招待不周！”
他心中则震惊于这只手的美丽，洁白、纤细、完美，宛若大理石雕琢的美神塑像。
女士收回手，轻笑道：
“您说笑了，这是相当优秀的寿司，或者说，在我见识过的寿司中，能排入前三。”
“您用的是普拉托的大米，但加入了一些……奇怪的果醋，让整个饭团带了些酸味，奇妙的是，由于米饭数量不多，这些简单的酸味不仅极大增加了米饭在整个寿司中的参与感，更是将主料的味道衬托的更为精彩。”
“请问，这是您独家的调料么？”
于天点点头，“这是米醋，原料是梨汁醋、大米、糖和盐，很简单的东西，对于寿司的调味非常有益。”
“原来如此。”女士点点头，“除此之外，您对于寿司呈上的顺序显然极有研究。”
“正如您说的，就像音乐一样，起伏与抑扬，升腾与旋转，坠落与奔逃，食物在味蕾上奏响的音乐是真实的，仿佛在心中，我能听到。”
她强调似的点点头，重复道：“我听得非常清楚。”
当然如此……于天在心中颇为自得又颇为遗憾的想到。
他自得于能将这份菜单展现的这么好，遗憾于这只是他记忆力的一份菜单，而非他自己的创造。
这是银座底层，那名老爷子的一份菜单。
就是于天拜访霓虹国时，那名老爷子给他准备的菜单。
在他研究寿司料理的数年间，一直苦心钻研这套菜单以及其对应材料、配料的关系。
可惜在上辈子，食材有限，食材的品质也愈加一般，最多只能复现其中五六分精神。
而在这儿，在这些优质又便宜食材的加持下，他觉得自己已经还原出老爷子七八分的精神。
这时，他听到一声叹息。
“可惜……”
这名显然是“盖伊家”贵客的女士叹了口气，略有些遗憾道，“除了海鲛肉，其余的主料质量都只能说一般。”
“这是唯一的不足了。”
说完并轻轻擦拭嘴角之后，女士站起身，掀起面纱一角，露出半张脸庞。
仅仅这半张脸盘，就几乎完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双眼紧闭，始终不曾睁开。
她面对着于天，微笑着，语气带着一丝活泼道：
“可以请教下，您的称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