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4月1日,青岛。
党务调查科办公大楼。
徐先勇用审视而又挑剔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灰白的中山装浆洗的干干净净,笔直的身姿,瘦削坚毅的面容,只是面色略微有些苍白,似乎有点失血过多的样子。
不过,最吸引徐先勇的,是他的眼睛——在这个年轻人的眼神中,徐先勇看到了一种似乎只有在老年人眼里才会有的浑浊和疲惫。
“你就是野蜂?”徐先勇终于发问了。
“徐科长,久闻大名。”
年轻人用八个字做了回答。
“不错。”徐先勇收回了军人特有的犀利目光。
杀过人,见过血,眼前的这个人,经历无比丰富,绝不是普通的新丁,徐先勇在自己的脑海里下了定义。
从他的眼睛里,徐先勇读出了远远超过他这个年龄的成熟,这是一种久经沙场,历经磨练的人才有的眼神,徐先勇只有在那些历经数次革命锻炼的老前辈眼中才见到过。
“这次回来,我是来向徐科长报道的。按照党务调查科的制度,我的档案虽然被消除,但是在南京还有存档备份,只要徐科长向南京总部发申请,我的档案很快就会发回原籍。以后,我就是徐科长手下的兵了。对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报告真实姓名,我叫耿朝忠,以前是岛城行动队的队长。”
年轻人依旧是那副恬淡的面容——他微笑着说明情况,恭敬的认下了徐科长这个老大,同时也低调的暗示了自己在南京的背景。
徐先勇脸上露出果然是你的表情,他轻轻的摇着头,发出感叹的语气:
“小耿啊,你谦虚了。你的档案,我可做不了主啊!我接到的命令是,即日起回南京述职,青岛党调科的事务暂时由你来负责,等上面研究决定后,再另行安排。”
“由我负责?!”
显然,徐先勇的这句话让眼前的年轻人感到无比的惊讶。党调科成立以来,虽然不乏将党务工作交给年轻人的先例,但是那都是在北伐,四一二清党等特殊时期,随着南京政府的稳定,这种破格任用的情况已经非常少见了。
“不错,”徐先勇又扫了耿朝忠一眼,年轻人眼里只有惊讶,却没有太多的惊喜——要么,是他没明白其中的含义,要么,就是他的城府深到自己看不出来,也许,两者兼而有之?
徐先勇脸上露出笑容,亲热的将耿朝忠按到椅子里坐下,笑着说:
“我是一个军人,来党调科真的是赶鸭子上架,不伦不类。这次我来岛城也是机缘巧合,现在中原大战已经结束,我也应该回到南京了,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怎么,小耿,看你的眼色,还没明白上面的意思吗?”
很显然,岛城党调科这一摊子,暂时是要自己来管着了,耿朝忠岂能不明白?但当着徐先勇的面,却实在不宜得意忘形。他谦逊的客气道:
“属下有点猜测,但此事万万不能当真,也许只是临时安排罢了。“
紧接着话锋一转,问道:
“对了,徐科长您要调回陆军军官学校?晚辈提前恭喜了,这可是个清贵工作,教书育人,地位尊崇,为党国培养栋梁,真是羡煞旁人。”
“清贵?耿老弟说笑了,清归清了,贵可不见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