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木森的聚缘茶楼出来,没走几步,耿朝忠就感到一阵异样。
这是被别人的目光注视的异样。
这种感觉很玄妙,但其实并不玄妙。
一个久经训练的特情人员,对别人的目光都很敏感——用科学的语言来讲,那是松果体对特殊能量的感应。
耿朝忠的松果体,尤其敏感。
余光扫射,提着警棍懒懒洋洋走来走去的巡警,摆着水果摊叫卖的小贩和脖子上挂着烟匣的卖烟小厮,鼓楼街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丝毫没有什么可疑的迹象。
耿朝忠走到一个卖烟的小厮面前,要了一包三炮台,借着拆烟点火的当儿,微不可察的回了一下头。
身后依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但耿朝忠依然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竖起了衣领,嘴里叼着香烟,慢吞吞的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小巷的旁边是一家家庭杂货铺,耿朝忠走进杂货铺的前台,顺手放下一角钱,在杂货铺老板惊愕的眼神中,穿堂而过。
隔着小巷的街墙走了几十米,耿朝忠停下来,仔细的倾听着墙外的动静,当外面传来了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的时候,他轻轻一跃,从墙头往外一望。
墙外跟踪的人同样也很敏感,耿朝忠跃起的一瞬间,那个人也猛的回头,看向墙头。
四目相对。
一瞬间,两人都笑了。
“大报恩寺。”
耿朝忠落地,墙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南京著名的大报恩寺的佛像前,多了两个看上去极为虔诚的香客。
1856年天京之变,北王韦昌辉火并翼王石达开,一场激战,琉璃塔化作一堆瓦砾,大报恩寺也被同时焚毁。现在的大报恩寺,只是香客复修的一座小庙。
其中一名身材肥胖的香客,举起手中三炷香,虔诚的向面前的佛像拜了几拜,口中说出的却并不是祷告的言辞:
“北王火并翼王,兄弟阋墙,同室操戈,这是为何?”
“为权?为利?”另一名年轻的香客仿佛也在自言自语。
“不,北王为权,翼王却为理想。”肥胖香客正是朱木运。
“有何不同?两人皆死于非命。”年轻香客正是耿朝忠。
“一人死的重于泰山,一人死的轻于鸿毛。几十载过后,依然有人在大渡桥边祭奠石达开,另一人,却受众人唾骂。”朱木运看着佛像说道。
“然则,人已经死了,并不能知道身后事。他们生前所求,岂不都为虚幻?”耿朝忠开口道。
“并不,岂不闻: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朱木运笑答。
“你的回答,一点都不唯物主义。”耿朝忠也笑了。
“物质和精神,本来就都是客观存在,这正是唯物主义。”朱木运严肃的回答。
“好吧,我说不过你,”耿朝忠恭恭敬敬的将手中的香插到香炉里,“不过,如果让我选择的话,还是留取丹心照汗青更好一点。”
“现在就有一个这样的机会。”朱木运开口道。
“杀死古顺章?”耿朝忠问道。
“不错。”朱木运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