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就这么回村子。”马潮摇动三轮车,一阵突突声响起,车子后冒着一串黑烟。“走,我拉你去一个地方,那地方叫红树林,是咱们墟圩子的娱乐场所。王书记,你可能不知道那个地方吧。”
“什么红树林。”
“去了你就知道了。”马潮把三轮车开了起来,但车子却是摇摇晃晃的。
“马潮,车子都不走直线了,我看,还是算了。”
“少不更事的年纪已经过去了,现在,我非常清楚,也觉得自己很成熟。人生就是那么回事嘛,应该玩乐的时候,就要放松自己。走,去玩吧。”
到了红树林,那里一片灯火通明,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子立在门口。
“不行,真的要回去了。”我坚持要走。
“看来,真的要走了,我现在真的觉得酒意上来了,想吐,想出酒呀。”马潮冲那几个女孩子笑了笑,但那表情象哭。他调转三轮车,走了。“老子忘记一件事,没有带足钱。来这里,是要真金白银的。以后,一定带你来这里玩一玩。”
马潮的三轮车开的晃晃悠悠,车子也象喝醉了似的朝前走。
次日,马潮的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真不知道昨天晚上是怎么把车子开到家的。”
我想找一下李志高,但清浅说,李志高去了张富友家里。
“坐下来,傻孩子,到你大年叔这儿,还不就是到了自己家?早一阵子去看你克义弟,路过郑州时,看了一下你的。”张富友掏出烟递给李志高。
“是的。”李志高见张富友拿眼盯着自己,呶一下嘴唇说,“叔,志高还好吧?”
“好。你不在郑州干了。到咱们村子里来,一样可以挣大钱的。另外,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哩。”
“叔,啥子事嘛。”
“我觉得你现在心的野着哩。以前,你要考试,要当城里的人。你还说,想承包咱们的梨山。对于清浅,我劝过她哩,她说,如果能嫁给你,她愿意好好过日子。清浅不象她的妹子清莲,村里人都说她在城里当过野鸡哩。我们乡村人再穷,可不想被人嘲笑呀。现在,你在城里生活惯了的,能在咱们村呆下去吗?现在,村子里也没有啥子事了,你也该进城了吧。”
“叔,不走了,就是想承包梨山。”李志高坚持自己的想法,“我要在家里干一番事业。”
“混你娘的脚上的蛋啦,脑子进水了吧。你不要听人家说长道短的,你爹妈临死前交待我的,要我照顾你的。只是李歪头要收留你。想当初,你爹妈开山炸死的,那时候我象照顾我家的几个孩子一样把你照顾好。志高,你也不撒泡尿照一下自己。现在,乡下人讨个老婆,要一个大院子,一辆四轮车,三轮车也行,还要有摩托车,以后,可能会要汽车的,你知道吗?你的孩子那么小,你和清浅都窝在家里,将来孩子要结婚,人家要彩礼,要家具钱,你有吗?现在四邻八家都知道清浅是过日子的人,现在听说村子干部要改选了,要回来,跃跃欲试是吧,你小子是少见多怪了。我是为你好,可是,现在说了有什么用?”
“叔,我本来是想和你说承包梨山的事,没有想到会吃你的闭门羹嘛。现在,我的人冷的像从冰窖里出来一样,我知道,无论我再怎么努力,你还不是看不起我。我不就是爹妈死得早,没有人管我,没有人问我,又上不起学,跟着子腾他们几个学坏了吗?叔,我现在大了,也想好好过日子。可你怎么就看不起我呢?清浅,人家是村干部,我一个平头百姓,人家能看得起咱吗?现在这世道,要么你有钱,要么你有权,不然的话,难成人上人哟。清浅的爸是镇长,我爸啥也不是的,就知道告这个告那个,我知道他得罪你了。叔,不就是钱吗?那些花花绿绿的纸,有什么意思?如果你在乎钱,我会回家拿给你。我还年轻,有力气,外面也有朋友,承包梨山,我会赚到钱的。叔,如果我有了钱,我觉得现在这世道,没有人看不起有钱的,只有看不起那些没有钱的。叔,我觉得你和我最知心,我的什么事你都知道,我什么话也都想对你说。我就是要承包梨山,你能帮帮我吗?”
“外面的人说我是咱们墟圩子一等一的大好人,其实,我自己也要看看自己的斤量,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能和清浅一起生活是你前世的修的福份。傻孩子,我知道你内心里对清浅有芥蒂,是不是心里有人?咱庄户人家又不兴谈什么爱情,爱情那玩意,是城里人吃饭了没事干弄的事儿。如果他们像咱们庄户人家一样,天天日弄着生计,还有心思谈情说爱吗?我是知道你的心思的,可现在思雅毕竟是大学生了,以前你们再好,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张富友边剔着牙边说,“志高,什么情啊爱啊的,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嘛。以后,谁再谈情说爱,就饿上他七天七夜,看他还有心思没?女人,结了婚,生了孩子,天天围着锅台转,天天洗衣做饭,要操持一家人的生计,要为一家人的吃喝拉撒睡天天早起晚睡,还谈什么情啊爱啊呀。人呀,要实际点,居家过日子要的是实实在在。女人呀,不就是找个男人过日子生孩子嘛。志高你是长得帅些,可男人长得再好看,女人总不能看着你天天不吃饭吧。我知道你人实在,靠得住,现在,你和清浅都有孩子了,要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嘛。这样,也就和你死去的爹妈有个交待了。刚才我表过态了,我会好好待你的。承包梨山的事,以后再说吧。”
李志高把唇啮了一下,用手擦拭一下眼泪,走了。
我带着和几个村干部商讨的意见来到镇党高官办公室,向熊书记作了汇报,并说自己想请假回一趟市里的家。
“王书记,重庆分别,至今还没有好好说一下话嘛。我现在只是代理书记,要等乡镇换届改选以后,才能算正式的。我给你说一句心里话,现在的乡镇干部实在是不好当。要钱没有钱,要物没有物,镇委大院,我来了以后,真的,感觉太不象话了。是的,你一定也来过好多次了,这里,还不是和你那个大队部一样的破旧?”熊书记边说边叹息着坐下来,“我来之后时间不长,可是,上边来人检查要应付,下边的工作也要抓,作为这个镇的一把手,我经常一夜一夜地睡不着觉啊!我也是来墟圩子时间不长,有几个乡镇领导不服我的气,经常鼓动下边一些村干部拆我的台,我真是有苦难言呀。王书记,我是初来乍到,以前在部队里,可是出了名务实派。脱下军装,回到地方,我也想干点事,也想为百姓干点实事。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不是一句空话。我是农家子弟出身,没有什么后台,全凭自己一个人打拼,来墟圩子镇就职,说句实话,我很知足。我的战友里好多是县团级,回地方有的没有安置,有的安到乡镇当广播站长。比起来,我还行吧,不过,话说回来,我来就是想干点事情才来的。”
“熊书记,你以前在山城,不知道下边的一些实际情况,有些事不是你我想象的那样简单。”
“我知道你想说啥子,譬如说修老河口这件事,本来是一件好事,可一些乡镇干部横遮竖拦找麻烦,我现在真有点不知所措了。王书记,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谢谢你,熊书记。”我为熊书记的真诚颇为激动,接过他手中的茶杯,倒满茶又小心翼翼地送到他的手里。屋子里没有多余的板凳,我怕烫着熊书记,便把自己坐的椅子拉到熊书记面前放茶杯,自己恭立一旁。“熊书记,到墟圩子来,我并没有指望着捞什么政治资本,其实,我这个人没有多少官欲,也没有什么官瘾,只是觉得自己多年来一直想踏踏实实干点事,想把自己学到的和悟到知识付诸于实践。我是在咱们市里上班,和你一样也是部队出身,可我脱了军装就一直在学校里上班。学校本身就是不大和社会接触,我又在学校的图书馆里上班,更是对于农村工作也没有什么实际经验,但我觉得有许多年自己好像都在为这次来农村做准备。来之前,我还是用心学了一些三农知识的。熊书记,你不要把我当外人,我就是来学习的,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多多帮助呀。”
“哪里,哪里。咱们只能是相互学习嘛。王社王书记你可是个大才子,我听选派办的人介绍说,你可是年轻有为,我有点老了。但是,我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呀。”熊书记说着用手梳理着稀疏的花白头发哈哈大笑起来。这个时候,我忽然感到熊书记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他这样笑得如此放纵,笑得如此张狂,已经不是过去在山城见到的那个温文尔雅的熊政委模样了。
我想去汪镇长办公室,这个时候曾文开从汪镇长办公室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