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我相信我说的是真心话。”我看了看清浅,“是不是志高在城里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嗯。”清浅放下茶杯说,“我知道,志高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现在和刘文龙还有杰子扯一起了。最近,好像在鼓弄承包梨山的事,当然,我说的是投资方面。”
“还有那个子腾,是不是也想参与一些事情。”我起身拿起要给清浅添茶水,清浅摆一下手。我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说,“子腾开设赌场的事是真的吗?”
“说有也有,不算什么多大的事吧。”清浅轻描淡写的说,“在墟圩子,或者在乡下来说,打打牌,推推麻将,也没有什么的。俗话说的好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这又能算什么呢。有时,我也会去子腾家来牌的,不能说我也赌博吧。是的,有的人如果沉迷麻将这种类似赌博的活动,也许会没有节制的花钱,甚至花钱的速度已经超出了自己可以承载的范围,那样就不好了。在村子里,确实也有这样的人。不过,那些人的瘾又戒不掉,有的甚至是到处借钱。这样不好。所以说,我想让你尽快把村子里的图书馆建设起来。来牌毕竟这就跟赌博一样,有的人可能认为自己下次还能把上次输的钱赢回来,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就输光光了。特别一些年轮人,现在来的很大,不过,别看他们表面光鲜亮丽,其实背地里就是个到处借钱的人罢了。不过,我知道的是咱们村子里打麻将的人大多数都是妇女,一般到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有很多男性一起打麻将。不是所以的人都把心思花在打牌上的,也不能觉得男人在外打工女人只会花钱,乡下的这种普遍现象就是女性打麻将偏多。男人在外打工挣的钱也不容易的,都是女人在家带孩子,照顾孩子的同时难免会无聊,清闲,没有事干,如果再把家里的农活干完以后,坐下来娱乐一下也是可以的。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是享受生活了呢,或者是娱乐活动很多吧。算了吧,这是文化方面的建设。我觉得责任在干部,要尽快把图书馆建起来。”
“这个事情,我已经和你爸,不,和汪镇长说起过的。”我喷出一股浓烈的烟雾,“清浅,如果说咱们村子选举这个事,汪镇长进一步说明一些态度的话,是不是对你有好处呢。”
“说什么呢。”清浅微笑一下说,“马潮去我家送礼,老白虎视眈眈想接着干,以为我不知道呢。我爸是不同意我再干啥子村干部的。不过,我自己的想法,就是要干,而且要干好。我爸虽然是个镇长,可我并没有沾他什么光呀。我结婚的时候我爸说,一切从简不要紧,他们家总得来人吧?不然人家还当他们家对你这个媳妇不满意呢。那个时候,志高和他爸关系很僵,好像对我有什么意见似的。如果老李家不去我家,不来什么人,怎么办呀。是不是我很没有面子。我觉得很有道理,将意见反映到李志高那里,可是,李志高却不同意,说他父亲李歪头本来就是容易紧张的人,如果让他们家去我家提亲,岂不是活受罪。我说那就算了吧,一切从简吧。当时,真的是那样的简单,简单到令人不可思议。我妈走的走,我爸一人把我和清莲拉扯大,不容易的。可是,真的到我结婚的时候,只是在饭店里订了几桌,妆还是我自己化的,打个的到了现场,那天那个饭店门口摆了好几个新娘,我左看看,又看看,暗自庆幸没有扎堆凑这个热闹。到了志高家,当天我就在家做饭。那天我穿了件枣红小袄,系着个小围裙,自认为形象还说得过去。那天,志高你爸要给我钱呢,我自然不好意思要他的,我再三推却,总是推不掉,也怕伤了歪头叔的自尊,暂时收下了,打算以后还给他。我这个公爹,也就是歪头叔,朴实中又显出聪明,但他的聪明是没有侵略性的那种,非常和善。这一点对我很重要,我是特别敏感的一个人。歪头叔对我也不错,后来,志高坚持要外出打工。家里,这些年,差不多就是一个人打理着吧。后来,有了孩子。我陪歪头叔一道逛超市,这是我第一次和他单独相处,我很紧张,一路上俩人都不说话,我好容易找出一个话题来,他只简单应答,便默然不语,令我非常之不知所措。到了超市,我拿东拿西,歪头叔惟独看中了一只洗菜的篮子,拿着看来看去,我替他放到推车里,出来的时候,他有点小心地问,这篮子多少钱,我说不知道。付钱的时候,歪头叔看我掏出两张百元大钞,又问,这些要二百块钱,我说,还找钱呢。我知道歪头叔是一个会省钱过日子的人,他不会赌,也不会花天酒地,就是有时候爱喝个小酒。回来的时候我这一路上的紧张,歪头叔说要有事办,他走开了,我也就自在多了。这么多年,我守着孩子,安静里带着一股精明强干的劲头,家务活,我什么都干,开始抢着洗碗,我觉得老人在厨房干活,我坐那看电视很不自在。志高现在来了,那天,我买了很多好吃的在家,其中有一些进口水果,我要削给歪头叔吃,歪头叔不吃,他说是要孩子吃,说孩子没见过这些外国水果呢。歪头叔的话让我感动,守着志高的面常夸我孝顺。我说歪头叔用词不当,我分明是不孝顺的,让歪头叔这么大年纪,还要为咱们小子辈的人分忧。歪头说客气,我说,怎么叫客气呢。以前,我在歪头叔面前会试着小声说话,非常敏感自尊,现在,我在家里也显出我的权威来,我不会很刻意地孝顺,只是真心相待,我感觉不到任何的差别,最多只是感觉到一点点代沟。歪头叔勤俭持家,开春的时候会背来半口袋青菜。那些青菜一棵棵水灵灵的,碧绿肥厚。那一天,歪头叔说,我怕它们焉了,连土一块剜来的。我怕吃不到这么新鲜的菜。我看到歪头叔的话语里掩饰不住骄傲。半口袋青菜,连一些土,怕有二十来斤重。歪头叔穿上厚重的棉衣,空着一双手上车下车都有许多不便之处,我不敢想象他是如何背着半口袋青菜走进家的。好了,说了那么多。也许你是不懂的。咱们乡下人,有自己的生活情趣。真的,感觉真的很好。不象城里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我们乡下穷人有穷人的爱法。真的,现在我觉得我的幸福感一点也不比城里人差。”。
“是的,有时,人是需要自我感觉的。”我想笑,但却没有笑出来。
“我知道,也许你有些想嘲弄我吧。不过,我不在乎的。”清浅端起茶杯,冲我嫣然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有时有些自我表现了,是不是我的话有些太多了。我知道,其实,我是虚张声势的。以前,家里生活,我是说在乡下真正开始乡下人生活的时候,真的不适应的。那个时候,村子都穷呀,看到一些农民家长将自行车当成一件心爱的宝物似的。真的,现在,不算什么,到处三个轮子的,四个轮子,不少家里有了小轿一了。以往的时候那一辆辆自行车,它们的把手、钢圈等处,曾经闪射过的光辉。现在,不行了,一些物件,放置起来了。那些自行车早被乡村四季的风雨啃啮得锈蚀斑斑,且沾附着层层泥污尘土。那个时候,一些自行车倒是很多农民家长,在自己的自行车的踏脚弄坏后,便干脆拆掉不再换上,留下一左一右两根装踏脚的光秃秃的铁轴,想起来都好笑。真的,那些光秃秃的样子,想到那些被老百姓的解放鞋打磨得锃锃的脚踏,真的好笑呀。一些村民外出的时候,自行车上背负着太多太多的东西。把手两边,往往挂着一些饭缸呀脸盆呀,或许还有几本旧书几件换洗衣服。后座上呢,架着满满装着米的蛇皮口袋,还有麻绳捆得紧紧的被絮。真的,这样的情景,现在,很少看到了。不过,在咱们村子,还是有一些贫困人家的。昨天我带领你去的人家,是吧,我这样说,你可能会有一些想法。甚至,我不说,你可能也意识到了。是的,有的家庭是真的贫穷。不过,象老白那样的人家,现在来说,就应当另当别论了。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上学,这样那样东西,都是一些孩子们在学校里寄读天天要用的,家长是要用自行车带着的,一件都少不得的哩。你瞧一下吧,到那个时候,自行车上背负的东西很重很重,而两根光秃秃的踏脚轴的受力面积很小很小。我这样说,你是可以想像的,那些村民穿着褪了色的解放鞋的双脚,得使尽老劲,硌得生痛,才能在乡野凹凸不平的土路上将自行车踏出速度来。你能想像得吧。真的,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些穷困的日子。那个时候,田野里,萧瑟凄冷,远望去,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农人在天地间劳作。寒风吹来,发出凄厉的呼啸声,路旁的几棵大树,像怕冷的人一样,缩了身体,瑟瑟颤抖。远处,一片片果树,在苍黄的天幕下,泛出铁青色的肌肤,像一个个乏困的团队,迎着风,艰难地走过来。没有了绿色的戎装和鲜艳的果实装点,竟还是那样齐整。我一直想把那个时候的感觉写出来。一直想写。真的,那个时候的景象,真的令人难忘呀。朝前走吧,近了,才知道果树也在凄风中挣扎,无数枝条在空中摇曳,发出凄厉的呜咽声。枯叶像纸鸢一样,在天空中飞上飞下,最后又汇聚在一起,铺到树下,厚厚的,像打了个舒适的铺,让人不禁想躺倒在上面,好好歇一会儿。那个时候的梨山,还是有果树的。现在,我是说,特别是梨山水库整修以后的事了,几片留恋枝头的枯叶,仍在风中哗哗响,不肯落下,不知道能不能坚守到明年新叶出来的时候。我们要发展,但是,也要绿水青山呀。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什么诗情画意的。我没想到,收获后的果树呈现出的是这样一种景象。所有的果树,都像经历了一次恶战,完全没有了果满枝头美丽景色了。我想写东西,也想深入生活,事实上,我就是一个农民呀。生在乡下,长在乡下,就算自己有一些想法,是理想吧,可是,真的写不出来。那些撑在树枝下的木棍,原本是刚入秋时,用来保护不堪重负的枝条的,到后来,已经完全没有了累累果实。那些东西看上去,如一个快要倒下的人在努力扶着的拐杖。拉枝用的绳子,早就被挣断,在风中来回晃荡。相邻的树都交叉在了一起,扶肩搭背,相互挽持虚弱的身体,又不时窃窃私语,大概在倾诉着什么。多数树却是一脸欢笑,把旺盛的枝条举向天空,似在欢呼歌唱,像刚刚回到了营地,一身释然轻松的样子。真的,那个时候,我的心情,真的不好。那样的时候,我看着这些树,就像一位将军在战后清点自己的部属一样,心里充满了悲痛与感激。没有人能理解我,真的,感觉自己非常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