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几位皇子夺嫡形势紧迫,沈旷娶了她一个将门孤女,一来不会有兵权支撑,二来没有妻族扶持,都以为沈旷根本不会继承大统。
秦砚也是那么以为的,沈旷即便是性子冷淡,做个闲散王妃也是不错的。
比不上在将军府自由自在,但起码胜在山高皇帝远,没人管的到她。
况且沈旷根本不在意妻子能给他带来多少助益,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贤德的妻子,为他操持好后宅之事。
这也是沈旷娶她的最大理由。
她还记得成亲那日,大喜之事也未见沈旷冰冷的脸上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做好你份内的事即可。”
这是沈旷对她的唯一要求,无关情爱。
三年如一日,未曾改变。
这人心中就没有风花雪月,或者只是对她没有。
那时即便是沈旷对她十分淡漠,秦砚的日子过得还算是舒心,毕竟一个不起眼的王妃应付起来还是如鱼得水。
可是没过两年沈旷入主东宫,她也被封了太子妃。
但那太子妃是什么好差事吗?
上有皇帝婆母,旁有妯娌姻亲,明枪暗箭,你争我夺。
那是在夹缝做人,而且那缝比那宫墙缝隙都窄。
这种情况即便是她当上了皇后也未有改观,甚至越演愈烈。
天明晨昏定省,夜半侍君侍寝。
时时刻刻不得安生,大臣都有月定休沐,她没有,甚至还要上夜勤。
可那皇后是母仪天下之人,是天下女子的表率,也更是无数人争抢的位置。
她理应知足。
但是她长在边关,自在惯了,这深宫高墙就像是囚住她的牢笼。
她不愿如此。
而且若说王妃能让秦砚忍受下来,那就是沈旷后宅清净,她不用费心去打理夫君的妾室。
但是皇帝不同——没有皇帝会不纳后宫。
她注定要面对后宫众多女人。
沈旷才登基一年多,他的生母容太后就日日对她耳提面命,不是让她为皇家开枝散叶,就是为皇帝广纳后宫。
连着三日叫她去,都是为了让沈旷纳后妃。
所以她不得已让妙晴去寻那些有意愿进宫的女子,不过是她作为皇后的职责。
坐在皇后这个位置就该这样。
就该为后宫操劳一切,就该接受夫君三妻四妾,就该容忍这辈子没有皇帝准许连出趟宫门都不行。
每日望着四方的天数着砖块度日,与后宫勾心斗角。
这就是荣华富贵,这就是皇后的命。
不然就是善妒,不然就是所犯七出,不然就是皇后失德。
那好,不就是纳后妃吗?有了得力的后妃总不需要她这个管家婆皇后了吧?
这劳什子皇后,她不干了还不行吗!
秦砚落下最后一笔,笔锋潇洒离案,脸上尽是淡然。
做了多年皇室儿媳已经让她不会让任何情绪外露,她永远都是得体的,这也最令她厌烦。
“先放下吧,本宫自己看看。”秦砚留下了妙晴整理的册子,也不急于一时。
妙晴放下册子,正准备行礼告退,见皇后娘娘心情不错,她也松了口气。
这后宫之中不少想不开的妃嫔郁郁而终,都是被这吃人的后宫磋磨至死。
皇后娘娘能这么豁达也是幸事。
她还想着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能有幸被皇后娘娘看上,那姑娘此后至少是个贵妃之位。
“妙晴。”但秦砚又忽然唤住她,“来帮本宫看看。”
秦砚点着那宣纸上的一行字,沉声说道:“你看这行……是不是歪了?”
妙晴探头过去,看向了那纸上的字,一行行颜体小楷婉雅秀丽。
皇后娘娘琴棋书画自是超群,其中书法绝然,“篆隶楷行草”善用自如。
只是扫到了那纸上题头,顿时一阵惊慌,像是惊雷落地,想不通其中缘由。
她更是看不出那行字哪里不得娘娘心思,那分明行行都比上奏章中的字写得要好,妙晴惶恐答道:“娘……娘娘,奴婢看不出。”
秦砚侧头瞧了瞧她,又打量回那行字,拿笔杆在眼前比量着,“确实有点歪,再拿张纸来。”
手中朱笔在纸上打了个叉,秦砚将纸扔到炭盆中静静燃尽。
秦砚事事力求完美,也是这么多年留下的秉性,她可容忍不了如此重要的东西出现分毫瑕疵。
妙晴赶紧过去拨弄炭盆中的灰烬,盖住那纸上的字迹,她看着那消失在炭火中的三个大字依旧心惊肉跳。
结果她回书案旁看向皇后娘娘,还是提笔写下了一样的三个字。
原来娘娘根本就不是通明豁达,因为皇后娘娘这个下午写的全都是——
和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