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十六寿辰宴就要开始了,十四日前一天秦砚熬了一个通宵,困得眼皮打架,实在是挺不住了。
“妙晴,一炷香后叫本宫起来。”秦砚打着哈欠。
“娘娘多睡会吧,明日再做也来得及。”
但妙晴话还没说完,秦砚已经趴在美人榻上睡熟了。
妙晴只好退出去守着,心中掐着时辰,算了算宁可挨骂也晚些叫娘娘起来。
但没过多一会,就见从广华殿来的一行仪仗,她便知是沈旷来了。
沈旷走到屋门前,见妙晴守在了门外,问道:“皇后呢?”
听闻昨夜凤仪宫灯火通明,彻夜未眠,他只不过是顺路来看看。
“娘娘昨夜一夜未眠,现在正在次间小憩,陛下可用奴婢唤醒娘娘?”妙晴试探地问道,但她是不忍心叫娘娘起来的。
“不必。”
沈旷跨步走进屋中,绕过屏风便见到了正趴在美人榻上熟睡的皇后。
小巧的脸颊枕在手上,睡梦中好像还睡不踏实,眉梢频频皱起,另一只手攥得很紧,轻轻颤动。
纤细的腰肢占不了榻上多大的地方,沈旷轻轻坐在了空余的那侧。
他见皇后睡得不安心,握住了那曾经任意妄为现在却又攥紧的手,探向拳心,轻轻舒展开,包覆在掌心。
睡梦中的人好似找到了依靠,呼吸也渐渐轻缓了起来。
沈旷波澜不惊的唇角此时也被牵动稍稍扬起。
沈旷看向了秦砚摆在身前的那些册子文书,就是这些牵绊了皇后一整夜?
他拿起其中一册,看起来纷繁冗杂,看不出门道,翻看了一会他便拿了出去。
“妙晴。”
总归是她身边的人应当更了解些,沈旷指着其中两册问道:“这有何分别?”
“回陛下,您右手的花纹是凤鸟纹,分为九凤和十二凤,容太后娘娘寿辰可用九凤,但九凤纹样稠密不同,若选用稍微密集的看起来和十二凤同样华贵。”
“您左手的是宝相如意纹,同样纹样有莲……”
妙晴为沈旷细细说起这些花纹布料有什么差别,用于什么场合。
那一册子布料颜色纹样做工都有讲究,即便他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差别。
是门学问。
不过沈旷听明白了,就是要选一个不越过祖制,但又能让人脸上增光的花纹。
“嗯。”沈旷放下布料册,一想还有两日就要宫宴了,不禁问道:“今日才做衣裙可来得及?”
妙晴一愣,但一瞬时恢复了神色,佯装无常道:“回陛下,这是宫宴所铺设的桌饰。”
“原先定下的布料被印坏了,现在要重新选。”
“……”
沈旷一时语塞,这么繁琐就为了选个桌布?谁定的祖制?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了另一侧的食目,那整整十好几份食目,看起来哪个都是菜色颇丰十全十美。
“那这食目又有什么可挑的?”
“食目应当根据时令变化,照顾宾客喜好,丰富菜色。菜品道序不同应对宴席场合不同,或是应当按照宴席伴曲稍作改变。”
“比方说,一折戏到了令人愉悦时,此时主菜应为红烧类甜口菜品或甜汤,而不是偏咸。”
沈旷脸上虽是淡然,但心中却是像空了一拍,“一直如此?”
“若是娘娘操办,一直如此。”
难怪每次皇后操办的宫宴并未像此前宫宴枯燥,空泛。
也难怪连从不说人好话的御史台都盛赞皇后贤德。
沈旷点着那些他看不懂的纹样,忽然问道:“妙晴,朕问你一件事。”
“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沈旷顿了顿,“皇后……最近有要离宫的想法吗?”
妙晴陡然后悔自己夸下海口,刚练好的稳重荡然无存,立刻否认,“没有!”
“没有没有,真没有。”
皇后的这个侍女向来心中藏不住事,神情如此慌乱,沈旷明白了,那就是还有。
“行了,不准告诉皇后朕问过。”
秦砚再次醒来已经是入夜了,她揉了揉惺忪睡眼,身上滑落一层薄被,她还暗自夸妙晴贴心。
但她定睛一看自己原先放在桌前的布料文书都不见了,而且怎么已经到了这个时辰?!
吓得她赶紧弹起来,四处寻找,刚想扬声唤妙晴进来,转头一看窗前书案摞着的正是她的那些文书。
越过那文书后,沈旷竟然倚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秦砚先是一愣,然后又抿嘴笑了出来,轻轻地走了过去,拿起沈旷面前的文书。
嗯,竟然都是批过的。
甚至还仿了她的笔体,秦砚撇嘴,有点丑。
秦砚今日要批的一部分文书已经被沈旷批过了,甚至还拿了礼部的规制过来对比参照。
果然是当皇帝的人,一丝不苟。
她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看向沈旷,做贼心虚一般看了一圈屋内无人,悄悄俯身看过去。
虽是男子,但紧闭的双眼显得眼睫更长了,挺拔的鼻梁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红痣,若是不贴近都看不到。
如果不是冰木头,也是个美男呢。
秦砚从没这么近看过他,一不留神盯得时间有些长,也没注意到面前的人呼吸开始变得有些粗重。
“皇后。”
秦砚的美男忽然睁眼。
“是想还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