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华殿内燃着清香,沈旷不喜味道过重的香气,但此时容太后到了殿中,一身粉香扰动炉烟。
已身为太后理应更为庄重沉稳,但免不了身上华贵的服饰,件件精美。
内侍监还保留着她当皇贵妃时的习惯,衣裙熏了花香,更是雍容。
此时她接了康平递过的密云龙,茶香在鼻息间四溢,今日的一切都很如她的愿。
皇太后不在宫中,她是寿辰宴的主角,八方来贺,四海同祝。
唯一一点就是皇帝最后忙于政事,接了密报立刻起身告退,连个母子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于是她就来了广华殿,寻了皇帝的空闲,来说说家常话。
“哀家看五驸马还等在殿外,这么晚了皇帝可是还要处理政务?”容太后问起了在殿外见到的傅庭安。
傅家虽与荣国公府不近不远,但总归是娶了皇太后的女儿,关系说起来微妙。
“无事,方才已经处理完了。”
沈旷向殿门口看了一眼,傅庭安还在那原地踱步,惴惴不安。
傅庭安哪是来跟他谈政事,分明就是来堵沈熙君。
“那就好,哀家还怕扰了你们议政,看来来的正巧。”容太后今日称心如意,说话也更是柔和了几分。
“皇帝今日送哀家的那柄四季如意摆着甚是称心,皇帝有心了。”
沈旷默默应下,实则那寿礼都是皇后挑的,他不擅长这类事务,更不知什么能讨得人心。
但好在皇后向来周到,会为他妥帖处理。
果然,收礼的人十分喜欢。
两人说了些寻常话,都是容太后问什么,沈旷答什么。
若是忽略沈旷脸上的冷淡,倒也算是母慈子孝。
话过两轮,容太后见也该提一提别的,便道:“往年这时也该开选秀了,不知今年定在几月?”
容太后这话问得巧,根本没问沈旷开不开,直接问定在几月。
从没见过皇帝后宫只有一个皇后的,怎么说都是男人,怎可能不纳妃嫔?
但沈旷眉梢轻皱,回绝道:“今年政务繁杂,六部日程已安排妥当,实则无暇主张选秀。”
“皇帝勤于政事是好事,但选秀是后宫之事,不必皇帝操劳。”容太后自是有一套自己的说辞,选秀皇帝嫌累,自然有人给他办。
“同皇后讲过了?”沈旷顺着问下去,后宫之事那应当过问皇后,不知皇后是如何同容太后讲的。
“皇后积极着呢。”容太后笑道:“那日还问了哀家寿辰过了之后能不能开呢。”
容太后自是记不得秦砚如何更她讲的,但她这么说秦砚也不会反驳。
皇后那个样子更是像皇太后以前的模样,端庄得紧,以为这样就能稳住自己的地位。
呵,那是多想了,她们根本不了解男人。
沈旷眼中一沉,“皇后很积极?”
“是呀,听说要了长安女子的画像去了,已经相看一遍了。”容太后这说的是实话。
沈旷想起几日前到皇后宫中,好似摆了许多画轴。
而且皇后还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难不成是想替他选嫔妃吗?
不仅想和离,还想给他开选秀纳后妃?
沈旷气息不禁沉了些许,抿着嘴唇拿起了茶碗。
容太后见沈旷未接话,以为是动摇了,她道:“后宫同龄女子就她一人,实在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沈旷更觉心中郁结,当真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那他算什么?
但沈旷此时回想起每次与皇后相处,好似真当是除有必要,连一句闲聊都没有。
罢了,皇后也不愿同他讲话。
但在王府不也是这样,怎么当了皇后就不愿意了?
“难得皇后明理大度,选秀也不必劳烦前朝,皇后统领内侍监便也能开起选秀来。”
沈旷此时就很想去凤仪宫问问,皇后到底怎么想的,他态度坚决道:“即便皇后愿意,但选秀没有必要,还是不要再提。”
皇后大度,她就是太大度了。
皇后大度,他可没那么大度。
容太后见劝不动,倒也在意料之中,便换了个由头。
她道:“哀家知道,皇帝勤于政事,可三年未有子嗣,总归是个问题。”
容太后虽是不懂沈旷执着于不开选秀的缘由,但皇后三年未有所出,这在哪家儿媳都要念上一阵的。
而且她也听说皇帝每月也就只去凤仪宫两次,都是宫中定例。
真有那么喜欢皇后?她看不见得。
容太后可是前朝宠妃,她更是知道宠妃是什么派头,荣宠不断,皇帝恨不得长在你宫里不走。
一月两次的定例算什么?皇太后在先皇那时也是有定例,那不也进冷宫了?
再者皇后本就是先皇赐婚他才娶的,更谈不上什么两情相悦。
如今不愿纳后妃,指不定是皇太后下了什么迷魂汤。
她的好儿子又是个孝顺的,当年罗家出了那事都跟着一起扛,现在还不是皇太后说什么听什么。
只是沈旷不以为意,他本就不看重子嗣,而皇后嫁与他时还没到十七岁。
女子未至双十生产太过凶险,他也未着急。
更何况……
“子嗣不是问题。”沈旷沉声答道。
容太后也想到了儿子会这么说,她这个儿子满心都是政事,其他一概不管。
她道:“哀家不是催,哪个当娘的不想抱抱孙子?你看跟哀家同年入宫的俞太妃,孙子都会走了,那叫共享天伦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