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父去做饭的时候,谌洛没有闲着,把碗里的热汤饮净后,动手翻阅面前小山一般高的竹简。
按照庾易所说,眼前这堆竹简都是上一任亭长“黑”被捉后,挤压下来的公务,虽然处理不完,责任不在自己,但看着这么多东西,心里总归不舒服。
“亭长究竟有哪些职责?”
谌洛沉吟一声,撸起袖子,从最上面的那卷开始翻阅。
这是一卷近一个月前从槐里县送来的法令,乃县令颁发的:“各乡、里勿失农时,桑椹赤,可种大豆,空余之时,可作桑织,此皆法令,乃著于乡亭。”
这是上面给的任务,劝民农桑。只可惜农桑种植有严格的时效性,目前算是用不到了。
谌洛把这款沉甸甸的竹简放置在腿边地面,又拿起第二卷竹简。相比之前那卷,这是从治下送来的,简牍上留有半印印章--临江里正--四个字。
何谓半印?
不入流小官所掌之印,大小只有正规官印的一半。
谌洛默读属下送来的文书,脸色逐渐凝重:“元光二年六月初三,有贼白日闯入临江里中,杀一人,掠财物而去,不知所踪……”
这是一封汇报情况的文书,治下竟出了杀人劫财这档子事。这么说茂陵乡内潜伏着一个杀人凶手?
谌洛不认为这人已出茂陵原因有二。
其一,没有自己这边开具的传、符,他哪怕出了茂陵乡,也跑不远。
其二,大汉编户齐民的户籍制度就像一张大网,死死的罩住每一位大汉子民。
“此事较为棘手,等署官齐了,吾得去临江里一趟。”
谌洛严肃点头,从一旁书架拿了卷空白竹简,走到亭父的工位伏头撰写回文,把自己可能什么时候去,需要临江里提前准备的内容一一写在竹简上,最后再用麻绳捆住,用火漆在打结的位置刷了两下防止有人中途打开。
办完这件事,他端着墨返回亭长专用的位置,继续文书。
大约过了两刻,文书就被看的差不多了,谌洛也大概了解了亭长的主要职责,用五个词来概括大概就是:制科令、劝生业、励风俗、兴教化、验税收。
尽管有些内容与啬夫重叠,实际上谌洛管的内容比啬夫要广,若啬夫相当于一乡的时候班主任,那么亭长就相当于一乡的妈妈,从经济到学业,啥事都得管一管。
谌洛伸了个懒腰,倚着墙半坐半躺,轻轻捶打后背,捧着竹简处理公务累的腰酸背痛,秦始皇是怎么做到一天处理一百二十斤的竹简公务的?他不累吗?
此刻谌洛右手边的竹简已经摞成了小山,每卷竹简上的漆封引人注目,案几上只余三、四卷尚未处理的文书了。
与前两卷比较麻烦的文书相比,后面的内容大多都是需要亭长复核的田税、人头税等数据。
比起处理人类关系,还是算术题更拿手一些。因而谌洛一边口算,一边标注,不一会儿就复核完成,其中几处瑕疵也顺道标注出来,待会儿便打回各里让他们重新统计。
这时,庾易端着两个黑色陶碗走了进来。
一个里面装着粟米,一个里面装着大豆,大豆上面还有一些黄白色的小颗粒,看样子应该是粗盐。
庾易将两个碗放在谌洛面前,看着之前装热汤的碗空荡荡的,又急忙跑出去端进来一个装满了热汤的小釜,将空碗重新满上。
谌洛道了声谢,开始食用,却听到这位老翁道:“亭长,刚才有人来投宿,吾已安排其在舍屋住下,那人准备去茂陵乡内,因会经过啬夫办公之署,吾便没有收其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