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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文化离轨者(1 / 2)

 侠——文化离轨者

陈韵琳

当一种流行趋势在漫延中,而且持续漫延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就有研究的价值。因为没有一种流行,可以只靠商业炒作就生发,流行,多少反映出接受此流行的人群的心灵,可能是一种渴望,是一种认同,是一种需要感……,这种渴望,认同,或需要,甚至也浅藏于研究流行者——譬如我——的心中。武侠小说,于五零年代起在港台造成大流行,自今仍深深影响很多青年学子,八零年代以后,又开始大风行于大陆,九零年代,反回来影响台湾的电影界。到底武侠小说有什么魅力,如此深的影响港台大陆?我将分两次来谈武侠。这一次,我集中于探讨「侠」与「中国」。下一次,探讨「武侠小说」。

侠的兴起:

侠,根据考证,是音转于陕西的方言「人廷」,念做ㄆㄧㄥ(二声),意思是轻财重交的民间武士。字型则取自「铗」,念做ㄐㄧㄚ(二声),此字是剑的别称。中国远古以前的图腾崇拜是「龙蛇」,透过这种图腾崇拜,得到一种神秘感,一种彷佛超越的宗教体验。而「龙蛇」与「剑」常被认为能互相化育合为一体的。所以龙蛇与剑都是中国的「原型」系统。

这就是为什么古代典籍常有剑变形成龙飞天的记载。中国侠的出现,按记载应是东周末年,也就是春秋战国时代。周仍太平时期,有一种特殊的介于贵族与平民的阶层,称之为「士」。这阶层兴起是为了遇战事时保护农家,他们也是由地域氐族中选拔而出,授以特别训练,能文能武的特殊份子,平日仍与氐族同居务农,需要时才徵召。所以「士」阶层对亲族乡里自有特别的情感,也特重义气。到后来,「士」不再务农,专职武士了。武士到东周末年,春秋战国时代起了转型。中国的春秋战国,是一个非常动荡不安的岁月,中央崩坏,小国纷起。就在这时候贵族垄断的局面被打破,给了平民社会一种新的可能。当然「士」因能文能武,比别的平民更有机会改变。于是「士」按两个方向流动,一取其「文才」,藉恢复夏商周礼乐传统而成「儒士」,一取其「武」协助当时代的有志之士抒展抱负而成「侠士」。而孔子与其门徒子路,冉有,樊迟按史记记载,应当都属于武士阶层,后走向「儒士」。儒士不断透过游说挤入权利核心,强调经世致用,强调礼,仁,正道与忠恕。为要得君王信任,其游说观点,当然会以巩固政权为基础,来发展王道观点。侠,则于战国时代被养士之风鼓励。这些被豪门礼敬的侠,与豪门间发展出互相敬重的平等交往。侠本属平民,被贵族豪门看重,自是以义气相报。所以有些侠,后来会作了刺客,不惜为其权贵牺牲性命,原因就是在「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恩图报心理,也就是说,侠产生后没多久,其「义」的对象就是倾向个人与个人间的情感关系了。这跟儒士,最终是南辕北辙的走向。儒必须合乎治世的常轨,侠则有如文化离轨者,不容易被约束。

侠的命运:

正因为如此,侠到了即将大一统的秦帝国,命运就跟儒士天南地北的不同。很多侠起而行刺秦王,不是因著对母国之忠,而是因著对朋友之义。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荆轲,临行刺前高唱:「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而后果真为燕太子丹牺牲了性命。当然,秦一旦大一统,一定先除去这种不容易被约束的侠。所以在焚书坑儒这要求思想统一的举动之际,秦也强行透过政治手段压抑侠。但秦统治政权并未维系太久,随即由汉取代。汉高祖由平民起家,对侠依赖甚大,不敢有所压制,导致汉初年养士之风重新漫延,侠势力坐大,且有跟地方氏族豪强有地缘血缘,形成派系之势。侠重然诺,为知己者死,这对政治中央是尾大不掉的威胁。而这种危机意识,对敢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透过伦理以规范道德之义的汉武帝不可能不知道。汉对付侠的方法有几招,一是透过怀柔,让侠做官,然后用被怀柔的侠来逮捕侠,使侠自相残杀,其次则是用酷吏对付不肯被怀柔的侠,还有就是强迫侠迁徙,远离地域上同党派富豪或血缘亲族人脉。收编后的侠,汉武帝用来做派系斗争的工具,或打击宦官外戚,或打击外藩,或地方豪族。侠失去独立个体,学会投机的与各种势力结合。至于不甘被收编,又侥幸没被酷吏逮住的侠,潜至民间不敢声张,久而久之,就被视成地方流氓,地方帮会,失去侠原本的力量。秦汉既政策性的重文轻武,汉又这样的收编压制侠,以外儒内法的方式整顿权力,兴太学观礼仪读经论理,最终造成中国千百年来的儒家治世文化。侠,从此在史书上消失匿迹,不再构成威胁。等到魏晋重回乱世,贵族有机会养士,侠有机会复出,侠的风气却已改变,都很有政治野心,跟政治投机性的挂勾。自唐以后,因为开始武举,侠甚至根本就是在边塞作军人的武官。到宋以后,仅有一点早期侠遗迹的,是绿林,或是民间武术卖艺。他们为求生存都结成集团,有江湖定规的义气,重视武德,严守师徒关系与武术隐密传承,但是荆轲不再,绝不涉及政治。唯一的侠义节气,都保留给抵御外族了。

宋以后的侠,就是大多数武侠小说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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